逃离了农场的地狱,铁牛再次回到了城市边缘的流浪生活。这一次,他更加警惕,也更加绝望。没有身份,没有钱,语言不通,身上还带着跳车时的擦伤和淤青。他像幽灵一样在城市的阴暗角落游荡,翻找着恶臭的垃圾桶,与野狗争抢残羹冷炙。为了生存,他不得不放下尊严,跟着街头几个同样落魄、眼神闪烁的“同道中人”混在一起。他们教他如何“捡”别人不小心掉落的钱包,如何在混乱的市场里“顺”走摊贩的食物。铁牛笨拙地学着,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羞耻,但饥饿和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
偶尔,在垃圾堆里翻到几枚硬币,或者“干活”稍微“顺利”一点时,他会拖着疲惫的身体,远远地去看那些在社区公园简陋球场上踢球的当地人。看着他们在草地上奔跑、追逐着那个黑白相间的皮球,听着他们的呼喊和笑声,铁牛麻木的眼神里会闪过一丝微弱的、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向往。那是一种纯粹的、关于奔跑和对抗的快乐,与他所经历的沉重苦难截然不同。
一天下午,铁牛正蜷缩在一个破纸箱后面,看着不远处一场激烈的社区比赛。一个穿着还算体面、但脸色有些焦虑的白人男子戴夫走了过来,上下打量着衣衫褴褛、但体格异常强壮的铁牛,眼神一亮。
“嘿,伙计!乞丐?”戴夫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问道,见铁牛一脸茫然,他连比划带说,“踢球!帮我踢场球!穿上这个!”他指着自己身上印着“7”号的球衣,“50英镑!给你!”
虽然语言不同,但是铁牛大概也能判断对方是想让自己穿上球衣去踢球,至于为什么给钱,铁牛虽然想不明白,但是他认识那是一张50英镑的大钞。
“是的,是的,是的!”铁牛几乎不假思索的喊道。
戴夫一脸坏笑地看了看身边的另外一名男子,然后又严肃地对着铁牛说。
“伙计,不管怎么样,你要坚持到结束,坚持到结束,懂吗?如果不坚持到结束,你一分钱都拿不到,我还要打爆你,明白吗,结束!”
说完戴夫做了个吹哨的手势。
铁牛死死盯着戴夫手中的钞票,毅然决然的点着头。
不出所料,比赛当中,对方几乎用上了所有的手段,拉拽踢踹都是开胃菜,最后的时候上场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个子,在比赛快结束的时候,他趁着裁判不注意,迅速的掏出扳手,狠狠地打向了铁牛,铁牛瞬间浑身是血。
一旁观战的人也惊呼起来,但是谁都没有上前帮忙。终场哨响起,铁牛摇摇晃晃地走向了戴夫,戴夫几乎惊呆了,他想到这场比赛会有暴力的事情发生,但是用扳手打人,这是戴夫完全没有想到的。
戴夫还算是有点良心,毕竟铁牛算是替他受了罪,如果上去的是自己,戴夫都不敢想,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走下球场。看见有人报警,他扔下两张50英镑的钞票,迅速离去。
铁牛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球场,血水己经模糊了他的双眼,他像个没头的苍蝇般,七拐八拐走进了一个社区公园,然后在一个躺椅旁,他终于撑不住了。
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土的腥气,浸透了赵铁牛破烂的衣衫,也冲刷着他脸上早己干涸的血痂。他像一具被遗弃的残破玩偶,蜷缩在废弃社区公园湿漉漉的草地上,气息微弱,生命之火仿佛随时会熄灭。剧痛如同跗骨之蛆,啃噬着他每一寸神经,被扳手重击过的头部嗡嗡作响,视野被血色和黑暗交替占据。50英镑的纸币,被血水浸透,紧紧攥在他无意识痉挛的手心,成了这场噩梦唯一的“报酬”。
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泥泞中沉浮。就在即将彻底沉沦、坠入永恒的虚无之际,铁牛恍惚间看到了一束光。
不是天堂的圣光,也不是爷爷慈祥的脸庞。那光,竟是从一个巨大而熟悉的“脚印形状的洞口”中照射出来的!那轮廓,像极了家乡山顶洞窟里,传说中大力士一脚踹出的那个通天印记!
光芒并不温暖,反而带着一种洪荒的、冰冷的威严。光芒中,一个顶天立地、肌肉虬结如同远古山峦般的庞大虚影,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!那张模糊不清却充满了毁天灭地般怒意的面孔,对着他,也仿佛对着那遥不可及、冷漠的苍穹,发出了一声震彻灵魂的咆哮:
“贼老天负我,我便捅破这天!你要做那跪地求饶的懦夫吗?!!”
这声怒吼,并非通过耳朵传入,而是首接炸响在铁牛濒死的意识最深处!它带着一种源自血脉的共鸣,一种穿越时空的不屈意志,如同最狂暴的雷霆,狠狠劈开了包裹着他的绝望和死寂!家乡山洞的传说,爷爷打铁时迸溅的火星,手腕上那枚冰凉铁环的触感……所有潜藏在他骨子里的、属于山村铁匠和那无名大力士的刚烈与倔强,被这声怒吼彻底点燃、沸腾!
“不——!!!”铁牛在灵魂的深渊中发出一声无声却无比决绝的嘶吼!懦夫?不!他不能就这样认输!爷爷还在天上看着!那些欺骗他、奴役他、殴打他的人,还没付出代价!他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路!
天光大亮。
冰冷的雨水持续滴落,带来刺骨的凉意。赵铁牛猛地睁开双眼!剧烈的、足以让人昏厥的头痛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……竟然消失了?!他惊愕地坐起身,顾不上浑身泥泞,难以置信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。
昨晚被金属扳手疯狂砸击的地方——手臂、肩膀、后背、头部——那些皮开肉绽、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,此刻竟然诡异地愈合了!只留下大片大片深紫色的、触目惊心的淤痕,以及一些边缘己经结痂的浅表伤口。虽然浑身肌肉酸痛得如同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,骨头也像是散了架,但那些致命的、足以让他瘫痪甚至死亡的创伤,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强行抹平!手腕上那枚古朴的铁环,在晨曦微光下,似乎比平时更显幽暗深沉。
就在这时,一阵皮鞋踩在湿草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。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、身材高大的警察(巡警安德鲁和他的搭档)出现在了公园小径的尽头。他们显然是接到了附近居民关于“公园有可疑血污流浪汉”的报警。
“嘿!你!坐在那儿别动!” 年长的安德鲁警长眼神锐利,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是血污(干涸和新鲜的泥血混合)、衣衫褴褛、坐在泥水里的铁牛。他立刻提高了警惕,手按在腰间的警棍和辣椒喷雾上,快步走了过来。年轻搭档也迅速从另一侧包抄。
铁牛的心瞬间沉到谷底,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。警察!身份黑户、街头行窃、满身是血……这次插翅难逃!他下意识地想挣扎着爬起来逃跑,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酸痛让他的动作迟缓笨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