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万春西征大军的铁蹄踏碎了马家军阀的黄沙大梦,其雷霆之威,不仅震慑了中原与西南的残余势力,更如同一阵刺骨的寒风,翻越巍峨的昆仑山脉,吹入了那片被世人称为“世界屋脊”的神秘土地——西藏。
金陵的政令,连同盖有李渠朱红大印的《新朝土地国有化纲要》与《新华币统一流通法案》,由一支精干的“中央驻藏工作队”护送,抵达了拉萨。
布达拉宫金顶之下,日光倾城,空气稀薄而纯净。西藏地方的最高统治者,集政教权力于一身的十三世达赖喇嘛,在会见新朝中央代表时,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“合作”与“顺从”。他表示“拥护李渠总座的英明领导,愿为国家统一、民族团结贡献绵薄之力”,并当场下令,要求西藏各地的宗、谿(西藏旧时行政单位)全力配合中央工作队的土改与币改工作。
然而,在这片政令出不了拉萨的雪域高原上,真正的统治者,是那些盘踞一方、世代相传的噶伦贵族与大土司。
日喀则,扎什伦布寺旁的土司庄园
桑吉嘉措,作为后藏地区势力最庞大的土司之一,他的家族统治这片河谷与牧场己有数百年之久。他本人更是被信众们尊称为“山南雄狮”,其庄园的宏伟程度,堪比一座小型的宗堡。
当中央工作队队长,一位名叫丹增的、出身藏地却在内地接受了新思想教育的年轻干部,前来拜会时,桑吉嘉措表现得极为热情。他献上洁白的哈达,奉上醇香的酥油茶,言语间满是对象征着“天朝上国”威严的李渠总座的敬畏。
“丹增队长,您放心,”桑吉嘉措抚摸着拇指上那枚硕大的绿松石扳指,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,“李总座的政令,便是佛祖的法旨。我桑吉嘉措,一定带头执行!土地清丈,明日便可开始。至于新华币……我己下令,让我的子民们,用牛羊和青稞,与工作队进行公平的兑换。”
丹增看着眼前这位笑容可掬、言辞恳切的大土司,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。他知道,在这片土地上,权力与信仰的根系,远比他脚下的冻土还要深厚。
夜晚
送走丹增一行人后,桑吉嘉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阴鸷。他回到挂着巨大唐卡的密室内,几位心腹头人与一位来自扎什伦布寺的高阶喇嘛早己在此等候。
“欺人太甚!”桑吉嘉措将手中的银质茶碗狠狠摔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,“那李渠小儿,打下汉地还不够,竟想把手伸到我雪域神山之上!收归国有?均分田地?他这是要断我桑吉家族的根,挖佛祖的墙角啊!”
在西藏,寺庙和贵族土司是最大的地主,他们占有几乎所有的土地、牧场、乃至农奴。李渠的土改政策,对他们而言,无异于釜底抽薪,是要将他们彻底消灭。
“土司大人息怒,”那名高阶喇嘛缓缓开口,声音沙哑如同风化的经幡,“汉人的军队虽然厉害,但佛法无边。那些无知的农奴,只信奉活佛的旨意,岂会听从几个外乡人的蛊惑?”
桑吉嘉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大师说的是!他们想搞土改,我便让他们一寸土地也量不下去!”
“帕卓”他对着心腹头人低声喝道,“下次这些土改队的人再来,你就说我们这边‘地形复杂,人手不足,民俗特殊’,拖延他们土地的丈量与登记。把那些最贫瘠的、无人肯要的荒地报上去,应付他们!”
“是”帕卓低头称是,以作回应。
桑吉嘉措很满意头人的态度,随即将目光转向那名高阶喇嘛,“请大师通令各大寺庙,告诉所有信众,新朝‘土改’乃是毁灭我等信仰的魔道之举!凡是与汉人工作队合作,妄图染指神佛与贵族土地者,皆为背弃信仰之叛徒,死后必将坠入无间地狱,永世不得超生!”
“老衲知晓了!”依靠本地土司过活的高阶喇嘛并未拒绝桑吉嘉措的要求,而是点头应允了下来。
桑吉嘉措的眼中杀机毕露,看着手下的打手们:“还有你们,都给我盯紧了那些汉人工作队!查出有哪些贱奴敢跟他们走得近!寻个由头,以‘盗窃’或‘渎神’之名,抓几个典型,给我活活打死!我要让所有的农奴都知道,在这片土地上,我桑吉嘉措的话,才是天!佛祖,也得排在我后面!”
“至于那新华币,”他冷笑一声,“都给我收上来,所有私藏新华币和使用它的人吗,都给我往死里打!哼!想让它在我的地盘上流通?做梦!”
“是,老爷!”一帮打手低头高呼,将此事记在了心底。
......
归途的路上,负责此地土改的丹增一行人大多喜笑颜开,真没想到,号称“山南雄狮”的桑吉嘉措土司竟然如此好说话,看起来像个慈厚的长者。唯独队伍最后面的多吉自始至终板着一张脸,与队伍里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。
视察队伍的丹增一眼就发现这小子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,于是赶忙问道:“多吉,怎么了?你是有什么心事吗?”
多吉昂着头,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了一轮多的长者,在沉默片刻后,眼神炙热地肯定道:“丹增,桑吉嘉措不会就这么屈服的!”
“为什么?多吉你会这样想?”丹增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,好奇地问道。
“我父亲就是被桑吉嘉措活活打死的,我的母亲被他的头人卖给了别人。”说到这里,多吉一脸的恨意,因为桑吉嘉措,他没有了家,没有了家人。
丹增怜悯地看着多吉,安慰道:“多吉,我们都是你的家人,有我们在,你不再是孤身一个人,对了,多吉,你知道你的妈妈被卖去了哪里吗?”
多吉摇了摇头,示意不知,但他再次强调:“丹增,桑吉嘉措一定不会这么屈服的!”
“嗯!”丹增点了点头,说道:“多吉,不管他屈不屈服,我们都得出发了,前方还有更多需要我们去拯救的人们!”
“嗯”少年低声应道,只是临走时,回头看了远方桑吉嘉措的庄园一眼,也许,他还会再来的,这种强烈的预感在少年的心头荡漾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