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凯恩的靴底最后一次蹬踏漂浮的金属板，在失重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。背后传来巴德杀猪般的尖叫："博士！等等我！"——那个怂包工程师正手脚并用扒着一块冰箱大小的残骸，像只受惊的树懒。
"闭嘴！你想把那些东西引来吗？"凯恩压低声音呵斥，右手死死搂着昏迷的本。年轻人苍白的脸上，氧气面罩己经结了一层薄霜。七个氧气瓶现在只剩五个，其中两个正在巴德怀里漏气——这蠢货刚才跳跃时撞到了尖锐的金属边缘。
星图上标注的幽蓝路径在前方三十米处中断。一块巨大的、形似鲨鱼鳍的船体残骸挡住了去路，其边缘参差不齐的金属断面在星光下泛着寒光。更致命的是，残骸阴影里漂浮着几团模糊的、水母般的半透明物体——"虚空水母"，幸存者们给这些靠吞噬金属为生的外星生物起的绰号。它们纤细的触须能像热刀切黄油般穿透宇航服。
凯恩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幽能强化消退后的虚弱感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，额角的伤口又开始渗血。他低头看了眼环境监测仪：
【氧气剩余：41分钟】
"听着，巴德。"凯恩用扳手敲了敲身旁漂浮的一根钢管，"我数到三，你把这玩意儿全力扔向左侧——"
"那会惊动水母！它们会——"
"——然后我们趁机从右侧缺口冲过去。"凯恩打断他，把本往怀里紧了紧，"要么现在赌一把，要么留在这儿等氧气耗尽变成冰雕。选。"
巴德肥厚的嘴唇颤抖着，最终认命地抓住钢管。
"一、二——"
"三"字还没出口，异变陡生！
"轰！"
一道刺目的蓝白色电弧突然从鲨鱼鳍残骸后方炸开！瞬间照亮了整片区域！凯恩条件反射地闭眼，再睁开时，惊恐地发现那些虚空水母像被激怒的蜂群，全部转向电弧来源的方向，触须疯狂舞动！
"跑！现在！"凯恩怒吼一声，趁着混乱猛地蹬腿！
两人一前一后扑向残骸右侧的裂缝。就在凯恩即将穿过裂缝的瞬间，一根水母触须如同毒蛇般从侧面袭来！他本能地侧身，触须擦着本的氧气面罩划过——面罩瞬间被腐蚀出一个焦黑的洞！
"不！"凯恩眼睁睁看着本宝贵的氧气嘶嘶泄露，想用手去堵，却被巴德拽着背包猛地拖进裂缝。
"你他妈——"
"看前面！"巴德尖叫。
凯恩转头，呼吸瞬间凝滞。
裂缝后方根本不是预想中的通道，而是一个被暴力撕裂的、首径近十米的球形空间。墙壁上密密麻麻嵌着某种生物组织般的幽蓝管道，此刻正随着他们的闯入，像苏醒的血管般微微脉动。而正中央——
"别动。"一个冰冷的、带着机械杂音的女声从头顶传来。
凯恩缓缓抬头。
一个娇小的身影倒吊在穹顶的管道间，像只危险的蜘蛛。她穿着拼接改造的宇航服，左半边身体是苍白的人类肌肤，右半边却是泛着冷光的机械义体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她的机械右手此刻正变形展开，露出三根细长的、如同手术刀般的金属尖刺，精准地指向凯恩和巴德的咽喉。
"艾拉·K7。"女孩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，"这是我的地盘。解释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，否则——"她晃了晃左手抓着的东西——正是凯恩背包里那块幽蓝矿石，"我就把这玩意儿塞进你们的肺里。"
巴德当场尿了裤子。凯恩却注意到女孩机械臂关节处不自然的锈迹，以及她人类左眼下方未干的泪痕。
"我们和你一样。"凯恩慢慢举起空着的左手，露出腕上被幽能灼伤的痕迹，"都是被这块石头选中的人。"
女孩的机械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"撒谎。"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，机械臂上的尖刺又向前伸了一寸，"没人能被幽能矿石'选中'，除非——"
"除非他体内己经有幽能寄生。"凯恩打断她，指了指自己太阳穴附近隐约可见的蓝色血管，"就像你一样。"
艾拉的机械眼红光骤然增强。她像蜘蛛一样从穹顶落下，轻盈地落在凯恩面前。近距离看，她的机械右半边更加骇人——那不是普通的义肢，而是某种与血肉完美融合的外星科技，金属表面布满了与幽蓝矿石相似的纹路。
"证明给我看。"她突然抓住凯恩的手腕，机械手指弹出针头般细的探针，刺入他的皮肤。
剧痛让凯恩眼前发黑。他感到某种冰冷的物质顺着探针流入血管，与体内的幽能产生共鸣。艾拉的机械眼快速闪烁着，像是在读取数据。
"有趣。"她终于松开手，"你的适配度只有73%，却能承受幽能冲击。"她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本，"为什么要带着这个累赘？"
凯恩没有回答，而是突然伸手按在艾拉的机械肩膀上。这个大胆的举动让巴德倒吸一口冷气。
"因为我和你一样，"凯恩首视着她的人类左眼，"也有想保护的人。"
艾拉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。她猛地后退，机械臂重新变成武器状态。"别假装了解我，地表人。"她的声音带着危险的颤抖，"你们这些完好无损的人，根本不知道——"
"姐姐..."一个虚弱的童声突然从阴影处传来。
凯恩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身影。一个小男孩——看起来不超过八岁——蜷缩在用宇航服材料拼凑的睡袋里。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粗糙的机械义肢，做工明显不如艾拉的精密。
艾拉的表情瞬间软化。她快步走到男孩身边，机械手指变得异常灵活，轻轻整理他汗湿的头发："卢克，姐姐在忙。"
"音乐..."男孩虚弱地指着角落里一个锈迹斑斑的八音盒，"又停了..."
艾拉叹了口气，转身走向控制室另一侧。凯恩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台...钢琴？不，那根本是用飞船零件拼凑的怪物，琴键是切割整齐的控制台按钮，琴弦是粗细不一的金属丝。
当艾拉的手指落在"琴键"上时，尽管音准惨不忍睹，《月光奏鸣曲》的旋律依然流淌而出。男孩露出微笑，渐渐闭上眼睛。
"他活不过十天了。"艾拉突然说，手指没停，"辐射病晚期。我试过所有办法..."机械眼红光闪烁，"除了幽能改造。"
凯恩想起约翰逊坍缩成肉球的模样。
"你试过了。"他笃定地说。
艾拉的机械臂突然砸向琴键，发出刺耳的噪音。"三个月前，先驱者之影号的反应堆泄漏。我把自己改造成这样可以抵抗辐射，但卢克..."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，"他太小了，身体承受不住..."
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凯恩正要过去，却见卢克挣扎着爬出睡袋，用稚嫩的机械手给本喂水。这个动作让他的袖口滑落，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孔。
"止痛剂。"艾拉干巴巴地解释，"从死人医疗包里凑的。"
凯恩走向那台"钢琴"，发现琴板下藏着令人心惊的东西：几十支空注射器，用缆绳捆成的绞索，还有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。
"最坏的打算。"艾拉顺着他的视线说。
这时卢克突然尖叫起来。凯恩转头看见本正惊恐地推开男孩——他醒来看见机械义肢，本能地产生了排斥。
艾拉瞬间暴起，机械手掐住本的脖子："忘恩负义的杂种！"凯恩急忙阻拦，混乱中扯开了墙上的帆布。
后面是整面墙的图纸。凯恩呼吸停滞——那是用炭笔画的星图，和他脑海中的一模一样。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星图中央的注释：
【幽能矿脉即神经末梢】
【我们在某个生物的体内】
卢克的八音盒突然掉在地上，盖子摔开。凯恩看见里面不是机芯，而是一小块幽蓝矿石，正随着远处传来的、规律的地核"心跳"声微微发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