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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的风带着点秋意，吹得教室后窗的绿萝叶子沙沙响。永琪趴在桌子上，盯着自己垂在眼前的白发发呆——这头发长得飞快，才一周就到肩膀了，早上梳头发时缠了好几下梳子，扯得头皮发麻。
“喂，你的毛快打结了。”
贺野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，他用铅笔杆轻轻戳了戳永琪的头发，像逗猫似的。
永琪拍开他的手，瞪了一眼：“要你管，我乐意。”话虽如此，手指却不自觉地捋了捋头发，果然摸到几处打结的地方。
“放学跟我去趟超市。”贺野转着笔，漫不经心地说，“买瓶护发素，再买把宽齿梳，不然你的毛迟早变成鸟窝。”
“谁要跟你去超市！”永琪的脸有点热，“我自己会去。”
“你？”贺野挑眉，“上次让你去买瓶酱油，你在便利店门口站了十分钟，最后还是我妈去救的你。”
永琪被戳中痛处，没再说话。他确实怕去人多的地方，尤其是需要和收银员交流的时候，总觉得舌头打结。初中时帮贺野买游戏点卡，在报刊亭前磨蹭了半天，最后还是贺野找过来，把钱拍在柜台上，骂他“怂得没救了”。
早读课下课，永琪正低头整理课本，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头发。他猛地抬头，看见前排的林晓晓正拿着个小镜子，笑着递过来：“永琪，你的头发好软啊，用的什么洗发水？我帮你把这里的结梳开吧？”
镜子里映出自己乱糟糟的白发，还有林晓晓手里的桃木梳，齿子很密，看着就疼。永琪的身体瞬间绷紧，下意识地往旁边躲，差点撞到贺野的胳膊。
“她怕疼。”贺野伸手把永琪往自己这边拉了拉，语气平淡，“她头发脆，梳狠了会断。”
林晓晓的手顿了顿，笑着收回梳子：“这样啊，那算了。对了，周末班级要组织去公园野餐，你要不要一起？”
野餐？永琪的脑子瞬间闪过“一群陌生人围坐在一起聊天”的画面，头都大了。他刚想拒绝，贺野却抢先开口：“她周末要补课，去不了。”
“哦，这样啊。”林晓晓有点失望，转身回了座位。
永琪皱着眉瞪贺野：“我什么时候要补课了？”
“总比让你去野餐时缩在树后面强。”贺野低头翻书，“上次初中春游，你在烧烤摊旁边蹲了俩小时，就啃了个面包。”
永琪被噎得说不出话。确实，集体活动对他来说就是酷刑，尤其是需要和不熟的人互动时，还不如在家打一天游戏。
可被贺野这么首接地说出来，还是有点气。
午休时，永琪没去食堂，从书包里摸出昨晚剩下的三明治，趴在桌子上啃。贺野回来时，手里多了个冰淇淋，草莓味的，粉嫩的，一看就不是他爱吃的口味。
“给。”贺野把冰淇淋放在永琪面前，“刚买的，快吃，化了。”
永琪盯着冰淇淋，没动。
“怕胖？”贺野挑眉，“你现在瘦得跟豆芽菜似的，多吃点才好。”
“谁怕胖了！”永琪抓起冰淇淋就往嘴里塞，草莓味的甜腻在舌尖散开，稍微驱散了点心里的别扭。
贺野看着他鼓着腮帮子的样子，像只偷吃东西的仓鼠，嘴角忍不住勾了勾。他从书包里摸出个游戏手柄，放在桌上：“晚上去你家打游戏？新出的那个格斗游戏，我买了盗版盘。”
永琪的眼睛亮了亮。打游戏是他唯一擅长的事，尤其是和贺野对战时，他总能找到对方的破绽，把他打得落花流水。
“你敢用盗版？”永琪挑眉，语气里带着点熟悉的挑衅，“小心被封号。”
“怕什么？”贺野晃了晃手柄，“反正有你带飞，封了再买新的。”
初中时，他们总在周末窝在永琪家打游戏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，外卖盒堆在脚边，一局接一局，能从早上打到深夜。贺野总说永琪打游戏时像变了个人，眼神发亮，话也多了，和平时的社恐判若两人。
“晚上再说。”永琪舔了舔嘴角的冰淇淋渍，别过脸，掩饰眼底的期待。
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，教室里很安静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。永琪趴在桌子上，看着窗外的麻雀在树枝上蹦跳，突然想起早上贺野说的护发素。
他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，确实有点干，还打结。以前是短发，随便抓抓就好，现在长了，好像真的需要打理。
放学时，贺野果然拽着永琪往超市走。周末的超市人很多，永琪下意识地缩在贺野身后，手指攥着他的衣角，像只怕丢的小猫。
“这边。”贺野熟门熟路地拐进日用品区，拿起一瓶粉色的护发素，“这个好用，我姐以前用过。”
永琪看着瓶子上的樱花图案，有点别扭——他一个“死宅灵魂”，用这么的东西，总觉得怪怪的。
“换个蓝色的。”永琪指着旁边的海洋味护发素。
“那个太香了。”贺野把粉色的扔进购物篮，“就这个，听话。”
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霸道，和初中时抢他泡面时一模一样。永琪没再反驳，心里却有点莫名的暖意。
结账时，贺野让永琪去付钱，说“练练胆”。永琪捏着钱包，站在收银台前，手指抖得厉害，半天说不出“一共多少钱”。收银员阿姨笑着问：“小朋友，这些是吗？”
“是、是的。”永琪的声音细若蚊蚋，把钱递过去时，指尖都在打颤。
走出超市，贺野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不错，比上次买酱油强多了。”
永琪没理他，却把购物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，护发素的樱花香味淡淡的，不算难闻。
晚上，贺野果然揣着游戏盘来了。永琪家的客厅还是老样子，窗帘拉得密不透风，电脑屏幕亮得刺眼。两人窝在沙发上，手柄握在手里，熟悉的格斗音乐响起时，永琪感觉自己的灵魂终于归位了。
“看招！”永琪操控着女武神，一个侧踢把贺野的战士踹飞。
“卑鄙！”贺野骂了一句，手指在手柄上飞快地跳跃，“偷袭算什么本事！”
“打赢你就行，管什么本事。”永琪笑得得意，眼睛发亮，和白天在学校里那个畏畏缩缩的转学生判若两人。
贺野看着他的侧脸，屏幕的光映在他天蓝色的瞳孔里，亮得像星星。他突然有点走神，被永琪抓住机会，一套连招带走了最后一点血。
“赢了！”永琪欢呼着举起手柄，头发随着动作晃了晃，雪白的发丝扫过贺野的手臂，有点痒。
贺野的喉结滚了滚，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：“行了，别得意，再来一局。”
永琪的动作顿了顿，没躲开。贺野的手心有点烫，穿过柔软的白发，触到他的头皮，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。
他低下头，假装调整手柄，耳朵却悄悄红了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钻进来，照在散落的零食袋和游戏盘上。客厅里只有游戏的音效和两人偶尔的骂声，像初中时无数个周末一样，却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。
永琪看着屏幕上的女武神，突然觉得，变成女生好像也没那么糟糕。至少，有人会记得他怕生，会帮他拒绝不想去的野餐，会在打游戏时，偷偷揉他的头发。
而那瓶樱花味的护发素，被他放在了卫生间的架子上，和贺野落在这儿的牙刷并排在一起，莫名的和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