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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德贵身体前倾，压低声音，脸上依旧带着那副老实笑容：
“苏队长，忙着呢？上次…那10个点，可解了我燃眉之急，孩子病好些了。”
他搓着手，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。
苏玥没接话，只是看着他，眼神沉静无波，像两潭深水。这平静让孙德贵心里有些发毛，但他贪婪的本性很快压过那点不安。
他咳嗽一声，更凑近些，声音几乎成了耳语：
“这不，家里那点积蓄又快见底了…孩子吃药是个填不满的窟窿。您看…能不能…再帮兄弟一把？”
他伸出两根手指，在桌下晃了晃，眼神首勾勾地盯着苏玥：“二十点就行。这回我嘴闭得更严实！”
苏玥的指关节微微泛白。心口像被冰冷的石块堵住，闷得发慌。
窗外，林瑶和陈屿的身影隐约走过，林瑶似乎在说什么，还笑了笑。陈屿需要静养，她们需要时间喘息，需要这个表面安全的屋檐。
那些血淋淋的回忆在孙德贵轻飘飘的话语里翻滚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湿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霉味刺入肺腑，苏玥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。
她什么也没说，从衣袋里掏出贡献点卡，抽出两张面额10的，又拿出一盒她们路上省下的止痛药，一并丢在铁皮桌面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最后一次！”
苏玥的声音不大，字字如冰珠砸落：
“孙德贵，贪吃…会撑死的！”
她的眼神锐利地扫过他的登记工牌。
孙德贵眼睛一亮，迅速抓过点卡和药盒塞进口袋深处，脸上的又堆满了笑容：
“是是是！苏队长大气！最后一次，肯定最后一次！您放心！”
他点头哈腰，像只得了骨头的鬣狗。
苏玥没再看一眼他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，转身就走进了门外的雨幕中。
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，却浇不灭心头那簇压抑的火焰。
回到队伍住的板房时，苏玥身上的寒意还未散尽。
叶翎正在给钢制扶手缠布条，头也没抬地问：
“贡献点结了？”
“嗯。”
苏玥应了一声，走到角落擦脸上的雨水。动作间，她下意识按了按口袋——
那里原本该有止痛药的位置现在空着。
“苏玥姐”
林瑶递过来一条相对干爽的毛巾，脸上带着点疑惑和担忧。
“你怎么了？脸色好差。”
苏玥扯了扯嘴角，勉强露出一个微笑：
“没事，冻着了。”
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门口，正在认真打包工具的陈屿。不能乱，团队现在经不起风雨。必须忍着。
傍晚时分，雨势稍歇。
叶翎收拾着清理围墙用的工具，目光不经意瞥见苏玥塞进背包里的那盒消炎药——盒子空了。
她动作停顿了一瞬，眉头锁得更紧。她想起下午苏玥回来的脸色，想起孙德贵那张看似憨厚的脸。
她走到苏玥身边，拿起背包旁边一把己经磨好的匕首，状似随意地掂了掂，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光。
叶翎没有看苏玥，只是低头擦拭着匕首的皮鞘，低沉的嗓音穿透雨后的湿冷空气，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。
“记住，刀在鞘里的时候，叫克制。出，只能是为了活下去。没人能例外。”
她的话没头没尾，却像一根针，精准地刺破了苏玥心中那层名为忍耐的薄膜。
叶翎没有追问，但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力。
苏玥感觉心口的闷石松动了一下，不是恐惧。而是一种被理解，被托住的微妙感觉。
她指尖蜷缩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声音几乎被窗外的雨声吞没。
几天后的物资仓库，里面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机油、尘土和消毒水的沉闷气味。
光线比登记处更差，高高的钢架上堆满了用塑料布包裹严实的各种物料。
苏玥刚将小队新搜刮来的一箱螺丝钉交接登记完毕，转身准备离开那片令人压抑的昏暗区域。
角落的阴影里，孙德贵像一条湿滑的泥鳅，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她的去路。
他的脸上没了前两次的谄媚和故作憨厚，只剩下一种急切得近乎扭曲的贪婪。
衣服下摆沾着黑乎乎的油污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混浊的光。
“苏队长！”
他几乎贴了上来，一股酸腐的汗味扑面而来。
“快！帮个忙，这次要三十点！再拿上回那个……那个止痛药！”
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搓着：“家里揭不开锅了！真顶不住了！”
他语速快得像爆豆子，视线贪婪地在苏玥背包上梭巡，仿佛那里面藏着无尽的宝藏。
苏玥后退半步，脊背贴上冰冷的金属货架，退无可退。
“孙德贵！”
她的声音像淬过冰，
“上次，还有上上次，己经是我的底线。十点，是你孩子的药钱。二十点，是你家的口粮。药，也给了。你说的‘最后一次’是放屁吗？！”
“别跟我说这个！”
孙德贵猛地提高声调，随即又警觉地压低，眼神狠厉起来，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，
“王枭！就昨天！又来盘问我！他弟的事！翻来覆去地问！老子被问得头都炸了！指不定哪句话说漏了嘴，他那个样子…苏队长，王队长的手段，你不是没听说过吧？他找不到他弟，整个人都跟疯狗一样！”
他喘着粗气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玥，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尖戳向她竭力维持的平静。
“我告诉你，我害怕！我怕管不住这张嘴！所以，最后一次！给够东西，我就彻底闭嘴，把我知道的写下来交给你！不然…”
他狞笑着，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用废报纸和透明胶带草草裹成的小小圆柱体，在苏玥眼前晃了晃。
“我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事…这东西立刻就会落到韩宽大家长手里！你说，他是信我这个老实巴交的老员工，还是信你这个…来历不明的外来户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