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……无尽的黑暗……
粘稠、冰冷、仿佛凝固了亿万年的黑暗,是墨渊意识回归后的第一个感知。
没有光,没有声音,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。只有一片纯粹的“无”。但这片虚无中,却有两股截然不同、又同样强大的意志在激烈地碰撞、撕扯。
一股意志,冰冷、深邃、带着吞噬一切的绝对死寂,如同宇宙诞生前的奇点——那是永夜之剑的本源意志,在吞噬了海量灵魂和两尊黑暗仆役后,它似乎拥有了某种初步的“灵性”,变得贪婪而霸道,试图将墨渊的意识彻底同化为纯粹的黑暗养料。
另一股意志,则充满了暴戾、腐朽与对灵魂的极致渴望——那是寄宿在剑脊龙形纹路中的黑暗古龙(腐朽之骸)的残念!它不甘心被束缚在一柄剑中,它渴望血肉,渴望毁灭,渴望将所见的一切拖入永恒的腐朽深渊!
两股黑暗意志在墨渊的意识海中疯狂交锋,如同两条在虚无中搏杀的远古凶兽。每一次碰撞都让墨渊脆弱的灵魂如同被重锤轰击,剧痛撕裂着他的精神本源。更可怕的是,这两股意志都在本能地侵蚀、同化他作为“宿主”的意识,要将他变成承载黑暗的容器,而非掌控黑暗的主人!
就在墨渊的意识即将被这两股狂暴的黑暗洪流彻底淹没、撕裂时——
嗡!
一道温润、磅礴、带着无尽生命气息与古老威严的青光,如同撕裂永夜的曙光,骤然降临!
这道青光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源自他胸前佩戴的那枚青龙逆鳞吊坠!吊坠此刻滚烫,磅礴的青龙之力被墨渊体内肆虐的黑暗彻底激活!青光所过之处,狂暴的黑暗意志如同遇到了克星,发出无声的、充满恐惧的嘶鸣,被强行压制、驱散!
黑暗古龙的腐朽残念被青光狠狠灼烧,发出痛苦的咆哮,不甘地缩回剑脊龙纹深处,蛰伏起来。永夜之剑的本源意志也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,那股贪婪霸道的同化欲被强行打断,剑身流淌的黑暗变得温顺了一些,但核心的冰冷吞噬感并未消失,只是被暂时压制。
同时,一股精纯温和、带着治愈与净化力量的光系魔力,如同涓涓细流,从外界涌入墨渊枯竭的身体和精神世界。这股力量熟悉而强大,带着包老头特有的气息,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他因精血亏损和灵魂震荡造成的创伤。
在青龙之力与光系魔力的双重作用下,墨渊的意识终于从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。他猛地睁开双眼!
映入眼帘的是青天猎所地下室熟悉的天花板。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和淡淡的光系魔法气息。他正躺在一张铺着干净被褥的床上,身上盖着薄毯。
“醒了?”一个略带沙哑、但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墨渊艰难地转动脖子,看到包老头正坐在床边的轮椅上,手中还残留着施法后的柔和白光。老人脸色比平时更加疲惫,眼袋深重,但眼神却锐利如鹰,紧紧盯着墨渊,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都看透。
“感觉如何?”包老头沉声问。
墨渊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,身体依旧虚弱无力,如同被掏空了一般。灵魂深处还残留着被黑暗意志撕扯的隐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——永夜之剑冰冷的剑柄触感清晰地传来。它被放在床边,剑脊上的古龙与暗裔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、令人心悸的微光。
“死不了。”墨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如同破旧的风箱。
包老头的目光落在永夜之剑上,眼神无比凝重,甚至带着一丝…忌惮。“死不了?小子,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自己和半个飞鸟市一起献祭给黑暗位面了?”
墨渊沉默。飞鸟市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:滔天的洪水、疯狂的妖潮、绝望的避难所…以及那两尊被他召唤出来的、带来毁灭与死亡的黑暗仆役。最后是灵魂被抽空的剧痛和坠落的黑暗。
“腐朽之翼…死亡收割者…”包老头的声音压得很低,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,“你竟然…动用了永夜仪祭!那是禁忌!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!你知不知道,一旦仪祭失控,或者召唤的仆役挣脱契约反噬,后果是什么?!”
墨渊看着包老头眼中那从未有过的严厉和后怕,缓缓开口:“当时…别无选择。”
“别无选择?”包老头猛地一拍轮椅扶手,发出沉闷的响声,“力量是毒药!尤其是黑暗的力量!你驾驭不了它,就会被它吞噬!看看你的剑!”他指着永夜之剑,“那两条烙印,不是装饰!它们是活的!是寄生在你力量之源上的毒瘤!它们在时刻汲取你的意志,等待反噬的机会!还有那个!”他指向墨渊胸前散发着微弱温润青光的逆鳞吊坠,“要不是这枚青龙逆鳞关键时刻护住了你的心脉和灵魂核心,你早就被那古龙的腐朽意志污染成一具行尸走肉了!”
墨渊低头看着胸前的吊坠,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和那足以压制黑暗的威严。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包老头这份礼物的分量。
“那两尊仆役的力量,不是白用的。”包老头的声音带着疲惫,“每一次召唤,每一次驱使,都需要消耗你的灵魂本源和生命精血作为‘燃料’。它们吞噬的灵魂越多,力量越强,对你的反噬和需求就越大!这是一条不归路,墨渊!”
“我知道。”墨渊抬起头,眼神平静,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冰冷的火焰,“但我需要力量。”黑教廷的威胁,父亲的下落,如同悬顶之剑。永夜之剑是毒药,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快速获得对抗这一切的力量途径。
包老头看着墨渊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坚定,深深叹了口气,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。他知道,有些路一旦踏上,就很难回头了。他不再劝说,转而问道:“飞鸟市那边,后续如何?”
“海妖的主力被击溃了,后续支援赶到,稳住了防线。避难所…保住了。”墨渊简单回答。这是灵灵后来通过通讯器断断续续告诉他的。
“你成了飞鸟市的‘黑袍死神’,也成了审判会某些人眼中的‘极度危险目标’。”包老头语气复杂,“你在战场上召唤黑暗生物吞噬灵魂的景象,被不止一个人看到了。”
“随他们。”墨渊毫不在意。名声和猜忌,在力量面前不值一提。
就在这时,地下室的门被推开。灵灵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,上面放着热腾腾的米粥和一些清淡小菜。看到墨渊醒来,她眼睛一亮,但随即小脸又绷紧了,气鼓鼓地把托盘重重放在床头柜上。
“醒了?正好!省得我喂了!”灵灵的语气硬邦邦的,但眼圈却有些发红,“下次再这么乱来,把自己玩死了,别指望我去给你收尸!包老头给你的鳞片也白瞎!”
墨渊看着灵灵别扭的关心,心中微暖。“下次注意。”他难得地回应了一句。
“哼!”灵灵哼了一声,把粥碗塞到墨渊手里,然后走到一旁的操作台前,打开了数个屏幕。屏幕上不再是飞鸟市的画面,而是切换成了复杂的能量图谱、地理标记和密密麻麻的数据流。
“喂,虽然你是个乱来的混蛋,但你搞出来的动静也不是全无用处。”灵灵一边快速敲击键盘,一边头也不回地说,“你在飞鸟市召唤那两头…东西的时候,它们身上散发的黑暗位面本源波动,还有之前下水道、黑市上那些黑暗物质的残留信号…被我捕捉到了!”
屏幕上,数条代表着不同黑暗能量特征的曲线开始剧烈波动,然后在一个特定的地理坐标上,出现了惊人的重合和共振!
灵灵猛地调出一张放大的卫星地图,地图上清晰地显示着飞鸟市外海约一百公里处的一片海域。那里被标记上了一个巨大的、不断闪烁的红色骷髅头标记!
“看这里!”灵灵指着那个骷髅标记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,“能量共振的核心点!所有异常的黑暗能量信号,无论是黑教廷的黑暗物质污染,还是这次海妖异常的狂暴源头,甚至是你召唤时泄露的位面本源波动…最终都指向了这里!”
墨渊和包老头的目光同时聚焦在那个闪烁的红色标记上。
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墨渊沉声问。
“一个在官方海图上被刻意抹去的坐标点。”灵灵调出更详细的资料,“根据我黑进海事局深层档案库找到的绝密资料显示,大约五十年前,那里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海底地震,引发了一系列异常的空间波动和能量泄漏。后来被魔法协会联合军方秘密封锁,代号…‘虚渊之井’!”
“虚渊之井?”包老头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,甚至比看到墨渊召唤黑暗仆役时更加难看,“竟然是那个地方…难怪…难怪这次海妖暴动如此诡异,连君主级都出动了不止一头…”
“你知道这个地方?”墨渊看向包老头。
“一个被强行缝合的空间伤口。”包老头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忌惮,“传说连通着某个极其不稳定的次级黑暗位面碎片,甚至…可能更糟。五十年前那场事故,就是试图封印它造成的,死了很多强者,最终还是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勉强将井口‘盖’上。现在看来,这个盖子…松动了。黑教廷那些疯子,很可能就是在利用‘虚渊之井’泄漏的能量,进行他们的黑暗实验,甚至…试图彻底打开它!”
连通黑暗位面碎片的井口?黑教廷的实验场?海妖暴动的源头?
墨渊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红色骷髅标记,意识海中沉寂的永夜之剑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,剑脊上的古龙纹路和暗裔符文同时散发出微弱的幽光,传递出一种混合着贪婪、渴望与一丝…忌惮的复杂悸动。
“虚渊之井…”墨渊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,漆黑的瞳孔深处,仿佛有深渊在旋转。他体内的永夜天种之力也在悄然共鸣,似乎那个地方,蕴藏着能让它再次“饱餐”甚至“成长”的“食物”。
“青天猎所刚刚接到一个来自审判会高层的秘密委托。”包老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他看着墨渊,眼神复杂,“任务等级:绝密S级。目标:潜入‘虚渊之井’外围区域,确认其当前状态,获取核心能量样本,评估黑教廷活动痕迹…以及,寻找可能的重新加固或彻底摧毁该空间节点的方案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锐利如刀:“这个任务,九死一生。就算没有黑教廷,虚渊之井本身的空间乱流和可能存在的异位面生物,也足以让超阶法师陨落。但…那里可能是所有线索的源头。”
墨渊没有立刻回答。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柄变得更加沉重、也更加危险的永夜之剑。剑身冰冷的触感和意识海中传来的悸动,都清晰地指向同一个方向——虚渊之井。
那个地方,有他需要的力量,有他追寻的答案,也有…足以将他彻底吞噬的致命危险。
他缓缓抬起头,迎上包老头和灵灵的目光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
“这个任务,我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