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少年与狗
苏夜，小名铁头，蹲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，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，瞅着村头王二婶家那条大黄狗。
“这狗儿今天有点萎靡，八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。”
铁头这名儿，是他爹取的，嫌他小时候瘦得跟猴儿似的，怕养不活，取个贱名好养活。
他本名苏夜，苏姓在这十里八村不算大姓，祖上是打铁的，传到他爹这辈，就剩下村里几亩薄田了。
他爹苏大壮，是个实在人，一辈子就琢磨着怎么把地种好，怎么让铁头将来能考个武秀才，光宗耀祖。
村里娃儿，十个有八个都在练把式，劈柴担水都练着膀子力气，就指望将来出人头地。
可铁头这娃，偏偏是个另类。
打小就聪明，鬼点子多，可就是不爱练武，偏爱跟村里的鸡鸭猫狗混在一起。
村里人都说，这苏家小子，怕不是个傻的，不学好，整天就知道玩物丧志。
苏大壮每每听到这些，都气得吹胡子瞪眼，回家就想揍铁头。
可他娘心疼儿子，总护着。
铁头也知道爹娘的期望，可他就是对那些拳脚功夫提不起劲，反倒是村里谁家的牲口病了，他去瞅瞅，念叨几句，喂点草药，嘿，十有八九就能好。
“唉！”铁头叹了口气，把狗尾巴草吐掉，从怀里摸出个干巴巴的窝窝头，掰了一小块，冲那大黄狗招招手。
大黄狗颠儿颠儿跑过来，尾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，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，一口就把窝窝头吞了。
“大黄啊大黄，你说这帮夯货，天天就知道打熬力气，有啥意思？哪有跟你聊天有意思。”苏夜摸着大黄的脑袋，嘀咕道。
大黄“呜呜”两声，仿佛听懂了似的。
他爹苏大壮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，一眼就瞅见儿子又在跟狗“鬼混”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：“铁头！你个兔崽子！又不好好温习拳法，跟条狗耗着！明年就是县里武考了，你要是考不上武秀才，看我不打断你的腿！”
苏夜脖子一缩，嘿嘿一笑：“爹，拳法我都记着呢，就是……就是大黄今天好像不太舒服，我给它看看。”
“看个屁！”苏大壮骂了一句，但瞅着儿子那认真的小模样，心里也软了半分，“行了，赶紧回家吃饭！你三伯估摸着就这两天要来了，别让他看着你没个正形！”
苏夜娘端着饭菜出来，嗔怪道：“行了，孩子他爹，铁头心里有数。咱家铁头跟别的娃不一样，他有他自己的道道。”
苏夜扒拉着饭，心里却琢磨着三伯的事。
他三伯苏有福，在县城开了个小药铺，前些年托人捎信回来，说药铺里缺个机灵的伙计，问铁头愿不愿意去。
铁头早就想去县城见识见识了，这村子，他待腻了。
正说着，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，接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：“二哥，二嫂，我来啦！”
苏夜眼睛一亮，扔下碗就往外跑。
苏夜的三伯苏有福，是个面团团的汉子，瞅着比他爹苏大壮要精明几分。
一进门就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递给苏夜：“铁头，给，三伯给你带的县城桂花糕。”
苏夜乐得眉开眼笑，接过就啃。
苏大壮搓着手，有些不好意思道：“老三啊，铁头这孩子……唉，不爱练武，就喜欢摆弄那些花鸟鱼虫，还有些草药，怕是给你添麻烦。”
苏有福摆摆手，笑道：“二哥说的哪里话，铁头聪明，我药铺里正缺个能识别草药、还能照看我那几只信鸽药鸟的小伙计。我看铁头挺合适。”他拍了拍苏夜的肩膀，“铁头啊，愿不愿意跟三伯去县城闯闯？”
苏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：“愿意！愿意！”能离开这山村，他做梦都想。
他娘在一旁抹眼泪，苏大壮则叹了口气：“去了县城，好好跟你三伯学本事，别惹祸。”
几天后，苏夜跟着三伯的马车，告别了爹娘，离开了生养他十五年的小山村。
县城果然比村里繁华百倍，三伯的药铺“百草堂”不大，但生意还行。
苏夜手脚麻利，记性又好，没几天就把药铺里的草药认了个七七八八，闲暇时就帮三伯照料后院养的几只传信用的青羽雀，还有一只据说是能寻找特殊药材的寻宝鼠。
这些小家伙在苏夜手里，一个个服服帖帖，精神头比以前还好。
这日，药铺里来了个少年。
一个十西五岁的胖乎乎的青袍少年，脸色有些涨红，身后却跟着一头威风凛凛的……呃，苏夜也说不上来那是个啥玩意儿。
似虎非虎，似狮非狮，浑身覆盖着青色鳞片，额头还有一根独角，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。
这“怪兽”此刻却显得有些萎靡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。
“掌柜的，可有‘凝露草’和‘赤阳花’？”少年穿着粗气焦急地问。
三伯苏有福连忙道：“客官稍等，我这就去查查。”
看苏有福一刻钟还没出来，少年更急切了。
“大叔，快啊，我己经跑了三家药铺了。再不治好这兽，师傅要则怪我了！”
‘凝露草’和‘赤阳花’是不常卖的药材，此时苏有福正在里堂翻找。
苏夜看少年焦急，仔细地看向青鳞独角兽，眉头微蹙。
他仿佛能感觉到这大家伙身体里的不适，一种莫名的躁动和痛苦。
他想起大黄之前的症状。
“它……它是不是误食了‘寒涎果’？”苏夜下意识地开口。
少年猛地回头，焦虑的目光射向苏夜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那青鳞独角兽也抬起头，灯笼大的眼睛盯着苏夜，呜咽声弱了些，似乎带着一丝好奇。
苏夜挠挠头：“我……我猜的。它现在浑身发冷，但腹内如火烧，应该是寒毒攻心，又被燥火所激。”
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，随即又有些不信：“你一个药铺小伙计，懂什么御兽之道？我这‘青角兽’乃是异种，寻常大夫都束手无策。”
“我不懂什么御兽，但我知道它现在很难受。”苏夜往前走了几步，那青角兽非但没有发怒，反而伸出大脑袋，在他身上蹭了蹭，发出一阵舒服的呼噜声。
少年彻底惊呆了。
他师傅这青角兽，性情孤傲，从不让人轻易近身，就连他都很难摸一下，今天这是怎么了？
“兄弟，你……你真能看出它的病症？”少年语气缓和了不少。
苏夜点点头，走到青角兽旁边，伸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脖颈，那大家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。
苏夜低声对它咕哝了几句，没人听懂他说什么，但青角兽却像是听懂了，喉咙里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回应。
“它说它三天前在林子里闻到一股异香，没忍住就吃了，然后就不舒服了。”苏夜转头对少年说。
少年张大了嘴巴，半晌才道：“你……你能跟它说话？”
“嗯，差不多吧。”苏夜有些不好意思。
这时三伯拿着药材出来，看到这情景也愣住了。
“铁头，你能......”
“三伯，他跟大黄症状一样，用老家土方子，我看能好。”
少年深吸一口气，对苏夜一抱拳：“铁头兄弟，在下吕超，乃是‘万兽门’弟子。今日得见小兄弟这般奇才，实乃三生有幸！这青角兽确实是误食了寒涎果，本想着用凝露草和赤阳花中和，看来小兄弟有更好的法子？”
苏夜想了想，道：“凝露草和赤阳花也行，但药性猛了些。不如用温性的‘九阳草’为主，辅以‘甘霖花’的汁液，慢慢调理，对它身体损伤最小。”
吕超眼睛一亮：“九阳草？甘霖花？此二物虽非罕见，但如此搭配，确有奇效！小兄弟高见！”他当即让三伯按方抓药。
等待的当口，吕超越看苏夜越觉得是块璞玉，沉吟片刻，从怀中取出一块黑不溜秋、巴掌大小，非金非石的塔状令牌，递给苏夜：“铁头兄弟，我看你天赋异禀，与兽有缘，非池中之物。这是我万兽门的外门引荐令，你若有意，可凭此令前往苍梧山脉的万兽门一试。到时候我吕超罩着你。”
苏夜接过令牌，入手微沉，一股奇异的感觉自令牌传来，仿佛里面封印着无数生灵的呼唤。
他心中一动，对那遥远的“万兽门”生出了无限向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