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桃看到这熟悉的黑雾,吓得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,那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。
然而,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大宗师都魂飞魄散的恐怖一击,陈凡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他只是抬起了右手。
然后,就像掸掉肩膀上的灰尘,他轻轻拂了一下手。
没有声音,没有光芒,也没有爆炸。
但是,空间在这一刻,好像变成了粘稠的琥珀。
那只咆哮着、散发着无尽怨毒的鬼爪,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。
组成它的每一缕黑烟,每一个怨魂,都在无声地尖叫、扭曲、崩解。
就像有人拿着橡皮,在把这幅画一点点擦掉。
不是打碎,是抹除。
祭坛上的魂天弃,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厉害的招数,像太阳底下的雪一样,无声无息地化掉了。
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死死攥住了,正在被硬生生地从身体里往外拽。
“不……”
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,那是人被吓到极致时,声带的抽搐。
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,便觉得眼前一黑,意识沉入了永恒的深渊。
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身体还是温的,魂魄却已经没了。
从他出手,到他死亡,整个过程,连一个呼吸都不到。
陈凡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。
阿桃呆呆地看着这一幕,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主人的实力想得够高了,但眼前发生的一切,再一次告诉她,她的想象力是何等贫乏。
那可是顶尖大宗师啊。
就这么……没声没息地死了?
这不是武功,这是神罚。
陈凡做完这一切,仿佛真的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。
他心念一动,几本由兽皮制成的古籍从魂天弃怀中飞出,稳稳落入他的手中。
石烈部落的核心传承。
他随意翻了翻,里面的内容粗陋而邪恶,但对灵魂之力的某些运用方式,倒也有几分新奇,可以扔进藏书阁的角落里吃灰。
“事了。”
陈凡收起古籍,看了一眼这罪孽深重的山谷,以及那些被囚禁在各处,早已神魂残缺、形同活尸的囚徒。
他伸出手指,对着天空,轻轻一点。
一轮虚幻的、散发着柔和圣洁金光的“太阳”,凭空出现在黑风谷的上空。
温暖的光芒如春雨般洒落,照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。
那些被怨气侵蚀、麻木不仁的囚徒,在金光的照耀下,脸上的痛苦与迷茫渐渐散去,露出了解脱与安详。
他们的身体化作点点光屑,消散在空气中,仿佛终于从无尽的痛苦中,回归了安宁。
山谷中怨毒的黑风,在这轮“太阳”下,也变得温和起来。
做完这一切,陈凡才带着依旧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清儿和阿桃,再次冲天而起,化作一道流光,向着大金帝国的腹地——狼庭,飞去。
……
狼庭。
这里没有城墙,只有延绵上百里,如同星辰般散落在茵茵绿草之上的无数帐篷。
最中央,是一顶如山岳般巨大的黄金帐篷,大金狼主的牙帐。
此刻,黄金大帐之内,气氛却不像外面那般宁静。
身材魁梧的狼主,正一脸阴沉地坐在白玉王座上。
下方,十几个部落可汗吵得唾沫横飞,争论着谁家的牛多吃了一口谁家的草之类的破事。
“都给我闭嘴!”
狼主猛地一拍王座扶手,大宗师的威压轰然爆发,帐内瞬间鸦雀无声。
“一群只知道盯着自己牛羊的蠢货!”
“半个时辰前,石烈部落的魂灯,全灭了!”
“谁能告诉我,草原上发生了什么?”
此言一出,所有可汗都愣住了,随即面面相觑,不少人眼中还闪过一丝幸灾乐祸。
石烈部落那群神神叨叨的家伙,在草原上可没什么朋友。
“大汗,那群玩弄灵魂的家伙,指不定是遭了天谴吧?”
一个鹰钩鼻的可汗阴阳怪气地说道。
“是啊大汗,没了他们,咱们草原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。”
狼主脸色一黑。
“如果有他们在,兴许我等可以修出针对武圣神念的方法。”
“现在,你们的意思是,你们去用血肉抗衡武圣的神念一刀么?”
其余可汗,“………”
刹那间,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凝固,干笑了两声,不说话了。
用肉身去抗神念一刀?
那不是纯粹送菜吗?
开什么玩笑!
然而!
就在这时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,从天而降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。
紧接着,一个平静的声音,响彻整个狼庭上空,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。
“狼庭之主,出来受死。”
狼主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。
他身形一晃,已经出现在黄金大帐之外,抬头望去。
只见三道身影,静静地悬浮于狼庭上空,如同神明,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。
其他部落的可汗们也纷纷冲出帐篷,看到天空中的景象,无不骇然失色。
“那……那是……能在天上飞!”
“是武圣!”
“大云的皇帝!”
“他怎么会来这里?!”
狼主死死盯着为首的陈凡,虽然不认识,但那种视万物为无物的气度,以及对方武圣的身份,让他心中警铃大作。
“大云的皇帝,你平白无故闯进我的地盘,是想跟我们开战吗?”
狼主色厉内荏地喝道,试图用国家大义来压人。
陈凡根本没理会他的威胁,只是淡淡开口,“开战?”
“你们也配?”
“当年谨皇杀得你们血流成河,现在你们好了伤疤忘了疼……”
“今日,朕也可!”
此言一出,满场皆惊。
狼主面色一变,厉声喝道,“你真以为你一个人,就能灭了我们大金?”
“这里是草原,是我们的地盘!”
“大伙儿听着!”
他猛地转身,对着那些部落可汗大吼,“这家伙要灭了我狼庭,下一个就轮到你们!”
“没了我们,你们也活不了,这道理不懂吗?”
“跟我一起,开祭天幻兽大阵!”
然而。
响应者寥寥。
那些可汗们一个个眼神闪烁,有的甚至已经悄悄后退,准备随时开溜。
为了狼主去得罪一个能随手灭掉石烈部落的武圣?
脑子被门挤了?
大不了换个大汗,草原还是他们的草原。
看到这一幕,狼主哪还不知道他们的想法?
顿时,气得浑身发抖,冷哼一声,“一群懦夫!”
“一群喂不熟的狼崽子!”
“靠不住你们这帮废物,老子自己来!”
刹那间。
他仰天长啸一声,身上骤然喷涌出鲜血,如同花伞般的朝着四面八方冲去。
“以我之血,请狼神!”
他不是在召唤,而是在献祭。
他脚下的土地,连同整个狼庭核心区域,瞬间亮起无数血红色的符文。
一道道血色光柱从地底冲天而起,疯狂地涌入狼主的体内。
他的身体急剧膨胀,皮肤上长出银白色的毛发,双手化作利爪。
在他身后,一头由实质化的血气与草原之力构成的巨大远古天狼虚影,缓缓浮现。
他的气息节节攀升,瞬间突破了大宗师的极限,达到了一种无限接近武圣的恐怖层次。
这,便是狼庭最后的底牌,献祭国运与自身,换取图腾神明片刻的力量。
“死!”
化身半人半狼的狼主,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,化作一道血色流光,直冲陈凡而去。
下方的可汗们看得心惊胆战,既恐惧于狼主底牌的强大,又庆幸自己没有冲动。
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,陈凡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。
他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。
一根白皙、修长,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指。
然后,对着那道血色流光,轻轻一点。
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并未发生。
那道携带着无尽威势的血色流光,在触碰到陈凡指尖的刹那,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。
远古天狼的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,寸寸碎裂,化作漫天光点消散。
狼主召唤来的磅礴力量,瞬间失去了控制,像是决堤的洪水,反过来将他自己吞噬得一干二净。
他从半空跌落,像个破麻袋一样砸在地上,恢复了人形。
全身的骨头已经碎成了粉末,胸口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贯穿了心脏,生机飞速流逝。
他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天空中的陈凡,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,喃喃道: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“你……你不是武圣……”
“你到底……”
话未说完,头一歪,彻底没了声息。
一指,点杀大金狼主。
整个狼庭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的部落可汗都吓得魂飞魄散,腿一软,瘫倒在地。
更有甚者,直接跪在地上,对着天空中的陈凡疯狂磕头。
“神人饶命!”
“神人饶命啊!”
“我们愿意投降!”
阿桃在一旁,已经彻底麻木了。
她感觉自己的认知,在这一天之内,被反复地碾碎、重塑,再碾碎。
原来,所谓的国家,所谓的底牌,在主人面前,真的就如土鸡瓦狗一般,不堪一击。
陈凡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跪倒一片的可汗们,缓缓开口,声音传遍了整个草原:
“从今日起,大金帝国,灭。”
“所有部落,三天之内,全都向大云投降进贡。”
“谁不听话,就跟这石头一个下场。”
说罢,他屈指一弹,一道气劲射出,将不远处一座代表着某个强大部落的图腾石雕骤然崩裂,并且还形出了一个天坑。
做完这一切,他不再看下方那些噤若寒蝉的草原强者,转身对清儿和阿桃道:
“走吧,去大宋。”
流光一闪,三人消失在天际。
只留下一个被彻底打断了脊梁,即将迎来改朝换代的草原。
……
大宋帝国,国都,卞都。
与大金的粗犷不同,大宋富庶奢靡,文化昌盛。
雕梁画栋,车水马龙,处处都透着一股安逸到骨子里的繁华。
陈凡三人走在卞都的街道上,阿桃看着眼前的盛景,一时间竟有些恍惚,仿佛之前在草原上经历的一切,都只是一场血腥的噩梦。
陈凡的神念早已锁定了目标——皇城司。
当他带着清儿和阿桃,像饭后散步般走进守备森严的皇城司大门时,门口的守卫仿佛被施了定身术,一个个瞪大了眼睛,却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人走入深处。
一间幽暗的审讯室内,陈凡见到了他要找的人。
皇城司司正,王恩。
此刻的王恩,哪还有半点当初在玄狼城的嚣张与算计。
他面色惨白,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,看到陈凡的瞬间,像是见了鬼,拼命地磕头,把额头都磕出了血。
“你……云帝饶命!”
“云帝饶命啊!”
“我给过你机会。”
陈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我来拿你说好的代价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王恩面如死灰,他哪拿得出能让这种存在满意的代价。
当初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屁话。
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百万两黄金的银票。
“云……云帝,这是我……我全部的家当了,都孝敬给您,求您高抬贵手,饶我一条狗命!”
陈凡连看都没看那张银票一眼。
“看来,你拿不出来。”
他的眼中,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。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。
“住手!”
一声厉喝,十几个身穿大宋麒麟官服,气息皆是宗师、大宗师级别的强者冲了进来。
为首的是个面容倨傲的中年人,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恩,又将目光转向陈凡,冷声道:
“你是什么人?”
“敢闯我们大宋的皇城司,还想在这里杀人?!”
“王恩是我们大宋的官,他的命,你动不了!”
另一人附和道。
“看你练到今天也不容易,赶紧滚,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”
“至于你要的赔偿,我们大宋皇室愿意出一百万两黄金买下王恩的命,也算是给你面子了。”
他们是文明世界的官僚,习惯了用规矩、用利益、用大义去衡量和压制一切。
在他们眼中,武力再强,也终究是“匹夫之勇”,是可以被“收买”和“安抚”的。
他们根本无法理解,自己面对的,是一种能将“规矩”本身都随意抹去的力量。
“我的面子,你们给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