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桃很聪明。
她没有哭诉,也没有道德绑架什么的。
而是第一时间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!
“嗯。”
陈凡点了点头。
搜魂这种术法,他还真不会。
他只是用蛮力碾碎了魂烈的魂魄,从那些碎片里,勉强抠出来一点关于术法的零星记载。
至于怎么去大金帝国,他脑子里确实一片空白。
“清儿。”
“奴婢在。”
“传个话给西云城,让他们过来把玄狼城收了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
清儿立马答应下来。
“一个时辰之后,动身,去大金帝国。”
“是。”
“是。”
清儿和阿桃的声音在密室里响起,又轻又坚定。
……
西云城。
宋岳早就带着人马整装待发,接到消息后,他立刻吼道,“所有人听令。”
“目标,玄狼城。”
轰隆。
营地外,整装待发的众多大云士卒,早就等得不耐烦了。
这声令下,就像一座火山突然活了过来,黑色的钢铁洪流瞬间喷涌而出,要吞掉眼前的一切。
马蹄卷起的土龙遮住了太阳,大地都在这股力量下痛苦地发抖。
从今天起,玄狼城这块地,就得姓“云”了。
而在玄狼城里。
陈凡的眼神从那个被毁掉的阵法上挪开,落到了阿桃身上。
他一句话没说,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。
阿桃被他看得浑身汗毛倒竖,刚换上的干净衣服,感觉又被冷汗给浸透了。
密室里的那种绝望,魂魄被硬生生撕开的剧痛,还像有无数根看不见的针,一下一下地扎着她的神经。
她不敢抬头,只能死死地盯着地上冰冷的石砖,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能把耳朵震聋。
这个男人……到底是个什么怪物。
一个眼神,就让魂烈那个恶魔自己遭了报应。
一句话,就能调动几万的铁甲骑兵,决定一座城的死活。
在他面前,自己就是个笑话。
一个念头,像是在绝境里点着的一根火柴,在阿桃心里疯狂烧了起来。
跟着他。
只有跟着他,自己才能真正活下去。
她咬破了嘴唇,尝到了一股血腥味,这股疼劲反而给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。
她猛地往前蹭了一步,整个人趴了下去,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。
“主人。”
她的声音抖得厉害,但每个字都说得特别清楚,“我们……去大金的话,路很远,草原上到处都是吃人的部落和怪物。”
“阿桃……阿桃认得路,能给您带路,走最安全的路。”
她必须证明自己还有用。
一个没用的玩物,就算再漂亮,也随时可能被扔掉。
陈凡没说话,只是从鼻子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这声“嗯”,对阿桃来说,简直比天底下最好听的音乐还要动听。
她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,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,立刻用手指头蘸着地上的灰,凭着那股惊人的记性,飞快地在地上画了张虽然简陋但却无比关键的地图。
“主人您看,这儿是玄狼城。”
她的手指点在一个点上,“往西边走,就是断魂崖,那是大金的国界线。”
“大部队和商队都得绕远路,走北边的风哭道,又慢,查得又严。”
“我知道一条小道,能从断魂崖中间的‘一线天’穿过去,起码能快上三天,而且没人知道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用手指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,穿过了那道代表悬崖的粗线。
“过了断魂崖,就是枯骨草原,那是石烈部落放养‘魂兽’的地盘。”
一提到魂兽,阿桃的声音又抖了一下,“那些怪物都被邪术弄过,凶得要死,叫声还能伤人的魂魄。”
“不过它们都被一些图腾柱子限制着,跑不出来,只要我们顺着这条路走……”
她很聪明,把自己被关着时偷听到的消息,和以前的见闻全都合在了一起,这价值可比一个普通的流浪丫头大太多了。
陈凡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,跟个没感情的石头像似的。
“整个大金,说白了就是个乱七八糟的部落联盟。”
“最厉害的狼庭当老大,嘴上管着几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。”
“那些部落自己还天天打来打去,对狼庭也就是嘴上客气客气。”
阿桃把自己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,“我听魂烈提过,就他们石烈部落是玩魂魄的,其他部落都信什么兽神,练的功夫是把自己弄成半人半兽的怪物,或者用气功凝出野兽的样子,打起架来野蛮得不行。”
“石烈部落的老窝,就在枯骨草原最深处的黑风谷。”
她的手指,点在了地图的正中间,声音也沉了下来,“那地方一年到头刮黑风,是他们天然的保护墙。”
“我……我就是被抓到那儿去的。”
“谷口有迷魂阵,还有他们的大汗和几个长老守着,个个都是……顶尖的大宗师。”
说到这,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,看了陈凡一眼,眼睛里全是实实在在的担心,“主人,我们是不是……先找个地方合计合计?”
“就这么闯过去,太危险了。”
“而且现在大金帝国那边肯定收到风声了,我们恐怕得先躲一躲风头……”
在她看来,就算是武圣,这么愣头青一样冲进一个大帝国里,也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。
然而。
陈凡只是慢悠悠地摇了摇头。
“躲风头?”
陈凡终于转过身,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阿桃脸上,好像能把她心里想的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,让她后面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。
“朕,要避他锋芒?”
话音刚落,陈凡大袖一甩。
阿桃只觉得天旋地转,有种悬空的失重感,仿佛动弹一下便是会粉身碎骨一般的。
可怪就怪在。
身上又感觉不到半点风吹,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罩子把她护得好好的。
她有些惊惧之间,下意识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。
只看见脚下的山川大地,变成了一滩花了的油彩,飞快地往后闪。
她这才明白过来。
自己那些小心思,什么规划路线,什么避开危险,在这种能把天地当自家后院溜达的存在面前,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。
武圣?
不,传说中的武圣,也绝对没这份闲庭信步的本事。
她心里的那点敬畏,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钻进骨头缝里的恐惧,和……一丝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狂热。
她计划里要走好几天的路,在现在,也就是几口气的工夫。
一座巨大、狰狞,像史前巨兽脊梁骨一样的黑色悬崖,已经堵在了眼前。
断魂崖。
陈凡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,就这么直挺挺地撞了过去。
阿桃下意识地尖叫出声,但声音全被憋回了肚子里。
想象中撞成肉泥的场面没有发生,感觉就像穿过了一层凉飕飕的水幕。
等再睁开眼,人已经到了一片苍茫枯黄的草原上。
天是灰蒙蒙的,空气里有股血腥味、腐烂味和草木烂掉的味儿混在一起的恶心气味,吸一口都让喉咙发痒。
“吼——。”
一声充满暴躁和疯狂的吼叫从不远处传了过来。
一头比大象还壮,浑身长满骨刺,眼睛里烧着两团绿油油鬼火的巨狼,正死死地盯着他们。
发臭的口水顺着獠牙往下滴,把地面都烧得“滋滋”作响。
魂兽。
阿桃的脸瞬间没了血色,这玩意儿是她噩梦里的一部分。
可她旁边的清儿,只是冷冷地扫了那怪物一眼,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上,全是藏都懒得藏的厌烦。
“吵死了。”
她手指轻轻一弹。
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气劲,无声无息地划破了空气,比声音还快,一下子就钻进了那头魂兽的脑门。
那头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怪物,巨大的身子轰的一下就倒了,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,就彻底没了动静。
脑门上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窟窿,眼睛里的鬼火也灭了。
阿桃傻呆呆地看着,这才想起来,这位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主人身边的绝世美女,同样是个深不见底的恐怖家伙。
陈凡连看都没看那魂兽的尸体一眼,好像只是碾死了一只路边的蚂蚱。
他的神念早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,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方圆几百里。
什么图腾柱限制,什么隐藏的陷阱,在他面前,跟透明的没两样。
“找到了。”
他淡淡地开口,看向西北方。
在那边,有个被浓雾罩着的山谷,里头全是痛苦、怨毒、绝望的气息,像一个巨大的、正在流脓的伤口。
“走。”
陈凡迈开步子,看起来像是散步,可一步跨出去,人已经在几百米开外了。
清儿紧紧跟在后面,阿桃则被一股力量带着,踉踉跄跄地也跟了上去。
……
黑风谷,石烈部落的老窝。
这里的风,吹在身上不疼,却像是要把人的魂儿从骨头缝里给刮出来。
山谷正中央,一座用数不清的巨兽头骨堆起来的祭坛上,盘腿坐着一个穿黑袍的老头,浑身散发着阴冷干枯的气息。
他就是石烈部落的大汗,魂天弃。
就在刚才。
他亲眼看着代表儿子魂烈的魂灯,“啪”的一声。
炸了。
不是灯灭了。
是整个灯盏,都碎成了渣子。
“烈儿……”
魂天弃干得像鸡爪子一样的手,在冰冷的石台上攥出了几道印子,眼睛里闪着疯狂的怨毒,“死了……死在了玄狼城。”
“魂飞魄散,连一丁点儿魂魄都没能逃回来。”
“大云帝国……陈凡。”
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。
能把他儿子杀得这么干干净净,连用保命秘术的机会都不给,除了传说中那个大云帝国的国主,他想不出第二个人。
“武圣又怎么样。”
他猛地站了起来,干枯的身子里爆发出能掀翻天的恨意,“我石烈部落的祖宗,又不是没弄死过武圣的法子。”
“你敢杀我儿子。”
“我就让你整个大云国给他陪葬。”
他正准备召集长老,发动部落最深处那个轻易不能动的禁忌之术。
就在这时,一个声音,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在他耳朵边响了起来。
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小事,却又近得像是贴着他的后脖颈。
“不用那么麻烦了。”
“我亲自来了。”
魂天弃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全炸了起来。
他猛地转身,阴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空荡荡的四周,神念疯狂地涌出去,可他最得意的护谷大阵,连个屁的反应都没有。
这怎么可能。
下一秒,就在他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目光中,三个人影,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,出现在祭坛下面。
好像他们本来就站在那儿一样。
带头的青年黑衣黑发,神情淡漠得好像这世上就没一件事能让他动心。
他身后,跟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美女,还有一个……魂天弃认得,是他儿子抓回来的那个失败品。
看到陈凡的一瞬间,魂天弃的瞳孔猛地缩成了一个针尖。
太年轻了。
而且,他感觉不到这人身上有半点真气波动,就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。
可越是这样,他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就越是强烈,跟乌云压顶似的,让他喘不过气。
难道是……
那位大云的武圣国主?
“是你,杀了我儿子?”
魂天弃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砂纸在来回摩擦。
陈凡没搭理他,眼神扫过这个充满罪恶的山谷,看着那些被关在笼子里,眼神麻木得像行尸走肉一样的“试验品”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“狂妄的东西。”
魂天弃被这种红果果的无视给彻底点爆了。
他也不再试探了,嘶吼一声,两只手猛地拍在身下的祭坛上。
“用我的魂,召万鬼夜行。”
“给我把他撕成碎片。”
他竟然用自己的精魂做引子,催动了这座用无数生灵魂魄浇灌了几百年的邪恶祭坛。
“呜——呜呜——”
整个祭坛剧烈地抖动起来,无数凄厉的尖叫从地底下传来,好像地狱的大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。
浓得都快变成墨汁的黑雾从祭坛的缝隙里喷了出来,雾气里,数不清的痛苦扭曲的人脸一闪一闪。
它们汇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鬼爪,带着能把神仙魂魄都撕碎的怨毒,朝着陈凡的脑袋就抓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