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陈同志,我是真心佩服你,那个时候那么危险,你还不顾个人安危,冲进去救人,后来我听说要不是你那个项目,我们海军石化得再耗费一百多万美元的外汇,才能把项目进行下去!”
“没什么,都是应该做的,再说我也是工人,当初我被困的时候也是工人师傅把我从井下救出来的!”
“总之,向你学习!”
“咱们互相学习!”
“陈同志,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的随和……”
“这不是随和,大家出来工作,本来就应该高高兴兴的……”
“是啊,就应该高高兴兴的……”
两个人本来说着还挺高兴的,结果陈青峰一句话,范建华却仿佛陷入了苦闷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我们单位有个同志……算了,还是不说了!”
“咱们不是朋友吗,有什么话随便说说,看看我能不能开导你!”
“真的吗?”
“说吧,我这个人其实也不像你看起来那样,我先说说我的事情吧,我当初没有坚持下井的话,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,我跟你说句实话吧,当初我在我们单位下井救人,其实还有另一种想法?就是抱着赎罪的想法!”
“赎罪?”
“对,我家庭出身不好,那些年在单位想入党评先进都是不可能的。当时我的心情,怎么说呢,有点像一部电影里那个女同志的心情。就是《今夜有暴风雪》!”
说到这部电影,范建华沉默了。
这年头电影院上映的电影都是有数的。
基本上只要上映过,大家可能都看过。
范建华当然知道那部电影。
里面有一个出身不好的女同志,在暴风雪的当晚,坚持去站岗,结果因为返城的知青无人换岗,导致那位女同志最终被活活冻死了。
这是因为那位女同志的死,让这部电影看起来格外的揪心。
话说开了,范建华于是也不吐不快。
“我们单位有一个顶替他父亲接班上来的同事,喜欢欺负人,还看不起我这种从外地调来的人,经常在单位欺负我,还偷偷拿单位的东西,给自家捞好处,他知道我会电焊,就逼着我给他焊了一些马扎,还有铁柜子之类的。我不想做这些,但是他总是欺负人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
“不想做就不做,为什么要惯着这些人!”
“可是,我听说他父亲不好惹,单位其他的同事有的时候也会受他欺负,大家都是忍忍就算了,听说当初他父亲是搞运动出身的,还曾经在厂里当过革委会的副主任……”
“那又怎么样,现在早就不是那个时代了!”
一个老运动员,居然现在没有受到一点的清算。
陈青峰觉得这件事简首不可思议。
不过他也理解,在国企这种单位,大家就是这样,因为很有可能要做一辈子的同事,所以平时有什么事情都要往心里咽。
因为一旦撕破脸,你又无法调走,只能继续待在这里,那事情就不好办了。
所以很多人平时遇到了这种糟心事儿,也只能委曲求全。
“小范,我觉得你应该勇敢的站出来,毕竟盗窃公家财产这种事情是不对的!”
“是,可是这只是小事!”
“是小事儿吗?高电焊用的焊枪还有其他的材料是不是国家的,还有你们单位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国家的?”
“是,可是单位里还有其他人也这么干……”
“不能因为人多就觉得他们是对的,他们就是国家的蛀虫,我们就应该勇敢的站出来和他们去斗,要不然等有一天厂子被这些蛀虫蛀空了,咱们工人阶级的饭碗,也就被砸了,你说呢!”
范建华听着陈青峰的话,突然间若有所思。
“不过你说的也对,斗争要讲究策略下班,所以你最好多联络一些其他的同志。平时受欺负的,还有他之前有什么恶行,如果超出法律的限度就首接报警……”
“我听说,他曾经往其他同事嘴里弹烟灰!”
“这简首太欺负人了,这样吧,你去打听一下,如果事情属实的话,把那位同志也叫上,你们两个一起去公安局……”
“公安局,可是这么点小事儿……”
“小范啊,我说你一句,你就是太懦弱了,如果连合理合法的事情,你都不敢勇敢的站出来,那你被人家欺负,不就是活该吗?”
范建华思考着陈青峰的话。
陈青峰觉得这家伙可能没有什么自信,一来他是从外地调来的,本地人对外地人有所歧视。
海津这边曾经有个相声演员,说过一段相声。叫老坦儿进城,后来本地人就把这个称呼当做了所有外地人的称呼。甚至包括本地郊区的一些人。
范建华本来就不是本地的人,在单位里估计也没少被人这么叫。另外,陈青峰知道有一些农村家庭出身的人,好不容易吃上了国企的商品粮。很珍惜自己的工作,哪怕受了委屈也得忍着。
“小范,我听口音,你是东山省人吧!”
“是!我家里条件不好,运气好,中专毕业之后才尽了海津石化!”
“那更说明你优秀啊,有的人是顶替自己父母的工作进来的,有的人是因为自己优秀,被单位选拔起来的,后者我认为肯定是更优秀的,而前者,我认为对社会相当的不公平,难道好的工作,只能通过母婴,血液,和遗传来继乘吗?这跟传染病有什么区别!”
陈青峰眼看酝酿的差不多了。
虽然他不确定范建华吃完这顿饭之后回去会不会又一次忍了下来。
不过起码等到两人吃完饭,从饭馆这边分别的时候,范建华还是踌躇满志的。
……
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,陈青峰在这边还要再待几天。
第二天,范建华把电话打到了陈青峰居住的招待所。
“陈哥,我把之前被他欺负的另外一个同事找来了,他说他想见见你!”
陈青峰想了想,然后就说道:
“好说,一会儿咱们楼下见!”
大概过了半个小时,陈青峰在楼下等了一会儿,远远看着范建华带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过来。
“陈哥,就是他了,他叫杨牧,之前是我们厂的车间工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