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碾过青石路,轱辘声混着雨后的潮气,李昭阳指尖着玉簟递上的账簿,柳闻舟斜倚软垫,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微蹙的眉间。
“殿下这沈园买了,倒成了扬州商行眼中的香饽饽。”他轻笑一声,随手掀帘望向街市,“你我此番游说,也不知道施老肯不肯出山。”
昭阳未抬头,只淡淡道:“老师要的是一个时机。”纸页翻动间,石敬鹏工整的笔迹令她眼底掠过赞许——这少年竟将田产与粮价波动算得分毫不差,连明年春耕的预算也列得清晰。
她合上账簿,忽而问玉盈:“汇通商行的掌柜,近日可曾递过拜帖?”
“昨日送了一匣子东珠,说是‘贺沈园开张’。”玉盈抿唇,“东西收在库房,奴婢瞧着成色一般,像是试探。”
“既如此,明日便以我的名义回礼,将江南新贡的云锦裁两匹送去。”昭阳唇角微勾,“再放出风声,说沈园意欲要收购一批江淮一带的陈粮——价格,比市价高两成,另外去查查最近有什么拍卖会,也是该‘陈记茶行’崭露头角了。”
柳闻舟挑眉:“殿下这是要引蛇出洞?”
她指尖叩在案几上,“贪这笔横财的自会露出马脚;若都按兵不动,扬州粮商只见必生嫌隙,反正横竖都是乱局。”
玉笙居内烛影摇曳,窗外忽有寒鸦惊起,扑棱棱掠过芭蕉叶,溅落几滴残雨。
李昭阳执笔的手一顿,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团暗影。她抬眼望向垂首侍立的玉簟,青瓷盏中茶烟袅袅,模糊了眉间焦色:"玉清那边,可有消息?"
玉簟嗓音发紧:"自玉清顶替殿下受伤,来到扬州便被拘在知府后院养伤,如今是死是活并不知,漕运总督潘季衡加派了重兵围府,连送药的婆子都要搜身三遍......信鸽都飞不出来。"
昭阳搁笔起身,笔帽划过案上舆图,在扬州城廓处刮出痕迹。
"他们要拿玉清当饵,此刻越安静,越说明他们尚未摸清虚实。"檐角铁马叮咚作响,她忽而冷笑,"没有摸清虚实硬闯是莽夫所为,怕是也发现宋居廉并不在此行......这明明应该随行的大将此刻却不在怎能不叫人心生忌惮。”
“他们怕公主死了,宋居廉借此为由先斩后奏,又怕公主不死,醒过来清查扬州这一系列的事。”
玉簟从身后悄悄为昭阳披上了云肩,"奴婢还有一事禀告.....宋将军与陆七已三日未归,连暗桩都寻不到踪迹。"
前世军械库冲天火光在她脑中闪现。
"宋家军的沙,怕是从自家后院扬起来的。"昭阳站在窗前感受到丝丝寒意袭来。
玉簟倒抽冷气:"您是说军中有内鬼?"
"且是能摸到兵器库钥匙的鬼。"昭阳反手合上窗,将凄厉鸦鸣关在窗外,"宋居廉此刻定在掘地三尺——内鬼不除,我们便是韦氏砧板上的鱼肉,跟石敬鹏说,把扬州粮仓的米价想办法再抬三成。既要作困兽之斗,本宫便给他们添把火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