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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房之中，施老屏退了所有下人之后，才缓缓转身面对柳闻舟和昭阳二人。
柳闻舟率先打破沉默：“如今这漕运之弊积重难返，漕官肆意搜刮民脂民膏，百姓苦不堪言。韦氏一族通过不停地敛财来收买朝中大臣的心，如此循环往复，他们不仅能够轻易逃脱罪责，还能凭借这一层一层的关系继续大肆敛财。”
一旁的昭阳微微颔首，轻启朱唇：“老师不知，此次出行途中经过滁州时，竟听闻了一桩骇人听闻之事——漕运之上惊现大量童男童女的尸体，心口皆被挖出了一个大洞，这些男女童的尸体皆是通过漕运不知运往何方去了。”
只见她覆手而立接着柳闻舟的话说：“现如今，天灾不断，南方各地大雨之后又大旱，多处遭受着严重的饥荒。本该上供给朝廷的赋税却丝毫未见减少。老师可知这其中缘由？”
见施老默不作声，昭阳长长叹息：“是有人利用漕运之便，将陇西的毒麦混入正常麦子之中上缴，这些粮食被冲入粮食库又被当作赈灾粮发往了各州各县。”
“施老可知扬州城有多少流民？那些流民食了有毒麦子后肺痈化脓，连饭都吃不上何谈有钱医治。”柳闻舟与昭阳并肩而立。
昭阳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老者：“老师您在这朝堂之中浸淫多年，必然知晓，但凡遇上天灾，紧随其后必有瘟疫横行。”
施老听闻此言，微微皱起眉头，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：“殿下，老朽已然告老还乡，如今朝廷中的诸事皆已与我无关。即便老夫有心相助，只怕也是力不从心呐。”说完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昭阳却不肯罢休，继续说道：“老师，漕河本就不分家，漕运和河道的官员们看似一体相互协作，但也相互制衡，但近年来。可是漕运通过连年大肆敛财，漕运总督潘季衡的势力日益膨胀，已然压了那河道总督杨奎一头。”
施老似乎察觉到她要说的话，微微皱起了眉头，“学生知道，那河道总督杨奎乃是老师您的门生，他现在能够登上河道总督之位，其中少不了当初老师您的提携与助力。”
施老面色凝重地摇着头，表示自已这位门生实在太过迂腐，根本就没胆量去得罪如日中天的韦氏一族。
多年以前，施老暗中发现韦家结党营私、贪污受贿等种种罪行，义无反顾地决定挺身而出，向圣上呈上奏折，对韦家予以严厉弹劾。
可谁能料到，这一举动竟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，引来了韦家势力的疯狂报复。
施老若继续留在朝堂之上，恐怕不仅自身难保，还会牵连家人及门生故吏。
于是，毅然决然地选择辞官归隐，希望以此躲避锋芒，保全自身和家人的性命安全。
只可惜，韦家如同毒蛇一般，缠上了会慢慢绞死猎物吞入腹中，岂会轻易放过这杀鸡儆猴的机会？
尽管施老已经致仕，但韦家凭借手中权势展开了一场血腥而又残忍的大清洗行动。
那些与施老同属一个党派的官员们，纷纷成为了韦家打击报复的对象。
他们或被诬陷下狱，或惨遭流放，甚至还有不少人因此丢了性命。一时间，朝堂上下人人自危，仅存于朝堂之中的那批人也选择视而不见，中立以明哲保身。
而施家的儿孙们，在经过多年的韬光养晦渴望通过科举之路步入仕途，怎奈韦家势力处处设卡刁难，使得他们屡次名落孙山，即便偶尔有人侥幸上榜，也会在后续的官场上备受排挤打压，根本无法实现心中的抱负理想。
这时，昭阳目光如炬地看向施老，问道：“老师您可知道其中缘由？”施沉默不语，似乎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挣扎与思考，正如当年他隐退那晚，孤身一人在书房枯坐到天明。
见此情形，一旁的柳闻舟柔声说道：“施大人，这世间最能打动人心之物，莫过于利益二字。如今的韦家，通过大肆行贿，编织出一张庞大得令人咋舌的关系网，这网一层又一层。而眼下，对于河道总督杨奎来说，摆在面前的仅有两条道路可选：要么心甘情愿地投靠韦氏，成为他们的走狗；要么就只能去死。这帮人是绝不会允许在自已的势力范围内有第二个声音的，任何妄图保持中立以求明哲保身的人都会被铲除。”
昭阳见施老还是不说话，又加了一把火：“正所谓‘覆巢之下，焉有完卵”，老师说杨奎要是死了......之后该是何人呢？”随后，她又缓缓吐出施大人在她年仅七岁时所教导的话语：“腐肉不剔，新骨难生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