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4章 顺手的事

第174章 顺手的事

“下一位，姜晚荞。”

姜司遥冷笑一声，故意提起裙摆让钻石耳钉晃过姜晚荞眼前：“哟，姐姐这是来试镜还是逛夜市？当心别把地毯踩脏了。”

姜晚荞没接话，只是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，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锁骨处的阴影忽然生动起来——那截的脖颈像未经雕琢的羊脂玉，偏偏又透着股野生植物般的韧劲，连背景板上“豪门恩怨”的烫金标题，都在她身后显得像廉价的布景板。

当姜晚荞开口念第一句台词时，灯光师下意识调亮了主光源。她的声线带着清晨露水般的冷感，明明是扮演骄纵大小姐，却从眼神到指尖都透着股“我不在乎”的松弛。

坐在评委席的老戏骨突然放下剧本，指尖在桌面轻轻叩击——他见过太多用力过猛的表演，却第一次看见有人穿得像去倒垃圾，却把角色的灵魂演得活了过来，连姜司遥礼服上那些晃眼的钻石，此刻都像贴在玻璃上的糖纸，俗气得过分。

导演李沉舟捏着剧本的手指关节泛白，面前的监视器里，又一位试镜者把女主角那句“不过如此”念得像咬牙切齿的诅咒。

候场区的雕花屏风外，此起彼伏的补妆声、裙摆摩擦声混着香水味涌进来，他烦躁地扯松领带，目光扫过贴满便签的剧本——“洒脱”“夷然不屑”“遗世独立”，这些词被红笔反复圈画，此刻却像在嘲笑他的选角困境。

“下一位，姜晚荞。”副导演的声音响起时，李沉舟甚至没抬头。

直到帆布鞋踩过地毯的轻响逼近，他才抬眼——穿着旧T恤的女孩正歪头研究墙上的分镜海报，发尾的弧度像只随时要飞走的蝴蝶。

“抱歉啊，在找洗手间的时候迷路了。”她笑起来眼尾弯成月牙，完全不像来试镜的人。

场记板“啪”地合上，李沉舟按下录像键的手指突然顿住。

姜晚荞的气场在灯光亮起的刹那彻底改变——她倚着道具沙发的姿态慵懒又随意，却让整个摄影棚的奢华布景都成了陪衬。

当台词“这奖杯，倒不如街边的糖葫芦有趣”从她唇齿间漫出来时，尾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拖腔，像是真的在逗弄怀里的宠物。

监视器里，她垂眸转动着虚拟奖杯的动作自然得可怕，仿佛那价值百万的水晶在她掌心不过是块普通玻璃。

“停！”李沉舟突然站起，惊得前排试镜者手中的咖啡泼出半杯。他盯着屏幕上姜晚荞尚未收回的冷笑——不是之前那些人刻意摆出的傲慢，而是骨子里透出的“我根本不把你们当回事”的疏离。

过去两个月，试镜厅里挤满了焦灼忐忑的新人，她们反复对着镜子练习表情，把“洒脱”演成了歇斯底里；也不乏自带流量的小花，用傲慢无礼的态度强行诠释角色，却连女主角站在颁奖台上的孤独感都抓不住分毫。

“再来段冲突戏。”李沉舟扯掉剧本上的便签纸，“被污蔑抄袭那场。”话音未落，姜晚荞已经进入状态。当虚拟的记者围上来时，她后退半步靠在墙上，指尖无意识着牛仔裤的破洞——这个细节让李沉舟瞳孔骤缩，剧本里根本没写！女孩扬起下巴，眼中却没有愤怒，只有看着跳梁小丑般的怜悯：“证据？你们要证据，我便给你们证据。”语气淡得像在说今晚吃什么，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台词背后的锋利。

副导演翻着资料的手停在姜晚荞的履历页——平平无奇的医学院学生，唯一的表演经历是校庆晚会的小品。

但此刻监视器里，她微垂的眼睫在脸颊投下阴影，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，分明就是他和编剧改了十七版剧本才塑造出的“星光密码”女主角。

李沉舟突然想起之前在奢侈品店外偶遇的画面，当时穿着墨色长裙的姜晚荞从劳斯莱斯上下来，面对狗仔的闪光灯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别过脸，那瞬间的气质，竟和剧本里的角色完美重合。

“就她了。”李沉舟扯下脖子上的场记牌，大步走向还在和灯光师讨论角度的姜晚荞。

他听见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，也听见姜司遥摔门而出的动静，但目光始终钉在女孩转身时露出的侧脸——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故事，比所有试镜者背熟的台词都动人千倍。

试镜结束后。

姜晚荞刚踏出大门，五六张烫金名片便如雪花般递到面前。“姜小姐，我们公司有顶级影视资源……”“考虑下时尚代言吗？您的气质非常适合高奢品牌！”

星探们操着不同口音争相开口，连某知名经纪公司的总监都亲自堵在消防通道口，承诺要为她量身打造大女主剧本。

姜晚荞后退半步，她接过最上方那张印着烫金LOGO的名片，指尖却没攥紧，任由卡片轻飘飘落回对方脚边：“抱歉，我来这里，只是来赴约一个朋友。”话音未落，人群后方突然传来高跟鞋的脆响，于小柔拨开层层人墙挤到跟前，暗红色西装外套的肩线被蹭得发皱。

“我以为你不来了……”于小柔扶了扶金丝眼镜，语气难得带了丝颤抖。

投资方安插了带资进组的演员，原定女主角的试镜名额岌岌可危。

“怎么会？”姜晚荞伸手替对方理了理歪斜的衣领，指尖触到西装内衬里露出的诊疗单边角，“你之前特意来告诉我，我有麻烦这件事，我一直记得，所以我一定会来。”

她转头望向还在锲而不舍递合同的星探们，眼尾泪痣在顶灯下泛着冷光：“不过是顺手帮个忙，各位请回吧。”

姜司遥冲出来，妆容花得像被揉皱的油画，很显然，哭过了。

姜晚荞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轻笑，抿了口奶茶道：“看来这场戏，我演得还算及格？”

于小柔望着她被灯光勾勒出的侧影，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医学院急诊室初见时，那个冷静缝合伤口的少女，和此刻站在名利漩涡中心却神色淡然的姑娘，竟重叠成了同一道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