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簋里的犀角香燃到第七轮时,许昭意正用纳米镊子夹起程砚初脱落的睫毛。实验室冷光下,那根睫毛呈现奇异的螺旋结构,表面镀着层陨石尘埃般的鎏金粉末。她将睫毛浸入硝酸银溶液,显示器突然跳动的波形图让她瞳孔收缩——这是程砚初苏醒后第三十九次基因震荡,频率与古宅地下暗河的潮汐完美同步。
"别费心了。"程砚初的声音带着金属共鸣音,他正在给左手更换陶瓷指节,"这次震荡周期缩短了七分钟,说明同化率超过62%。"
许昭意扯断缠在显微镜上的发丝,发梢扫过程砚初新生的仿生皮肤。那些淡青色血管下流动的不是血液,而是液态记忆金属。三天前修复元代青花罐时,他的指尖渗出过蓝色电解液,在釉面上绘出北斗九星图。
"西跨院有动静。"程砚初突然按住太阳穴,颅内置接收器闪烁红光,"是锁麟囊的铜铃声。"
暴雨拍打窗棂的节奏陡然变化。许昭意抓起红外夜视仪,镜头里五十米外的琉璃影壁后,三个热源正用激光切割机破坏地砖。她认得中间那人肩部的机械改造痕迹——正是拍卖行首席鉴定师林宗明,三个月前在苏富比晚宴试图用赝品调包她拍摄的战国玉璧。
"要活的。"程砚初扣上鬼工球面具,指节弹出螳螂刀,"他吃过长生殿的麒麟竭。"
许昭意将电磁干扰器别在旗袍开衩处,鎏金腰链里藏着祖父留下的袖箭。跃出轩窗的刹那,她看见程砚初以非人的速度掠过屋脊,月光在他背后拉出十二道残影,宛如敦煌壁画里褪色的飞天。
锁麟囊的铜铃在回廊尽头响得凄厉。许昭意踢翻青花鱼缸挡住追兵,转身时撞见林宗明正用液压钳撕开锁麟囊的错金铜链。那件北宋婚嫁用的鎏金锁麟囊本该装着五色谷,此刻却滚出枚刻满楔形文字的水晶头骨。
"许小姐来得正好。"林宗明的义眼旋转着聚焦,"麻烦告诉程先生,大般若波若经的纳米印刷术..."
程砚初的螳螂刀刺穿他咽喉时,许昭意看清了头骨眼眶里的微雕。那是用佛骨舍利粉雕刻的《兰亭序》,第十七个"之"字被替换成基因图谱——CX-47的完整序列正在自动纠错栏疯狂闪烁。
"走!"程砚初揽住她后腰跃上房梁,暗弩擦着旗袍下摆钉入柱础。
整座西跨院突然下沉三米,露出环形水幕防护罩。许昭意摸到程砚初后背的能量槽,鎏金脊椎正在超负荷运转。当防护罩浮现龟裂纹时,她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锁麟囊的翡翠搭扣上——这是祖父教的最后一道机关。
"以血荐轩辕。"她将锁麟囊抛向阵眼。
水晶头骨突然迸发日珥般的耀斑,防护罩外传来碳化尸体的焦臭。程砚初的机械心脏在此刻停跳两秒,等许昭意回头时,发现他正用螳螂刀剖开自己左胸。液态金属包裹的腔体内,那枚嵌着弹孔的银元己熔化成北斗七星状。
"第七次了。"他将星图按进防护罩主控台,"记忆清除程序。"
许昭意忽然被按在冰冷的青铜祭台上。程砚初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,每个晶状体都在播放不同时间线的记忆碎片:有时是她用簪子刺穿他喉咙,有时是他将电磁脉冲器插入她太阳穴,更多时候是两人在数据洪流里相拥自毁。
"这次轮回你保留了37%记忆。"他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,"为什么阻止我格式化?"
许昭意扯开旗袍立领,露出锁骨下的刺青。原本的阴阳鱼纹路己变成衔尾蛇图腾,蛇眼位置镶嵌着程砚初脱落的那根鎏金睫毛。当防护罩外的爆炸震落藻井彩绘时,她吻住了他冰冷的金属唇齿。
青铜祭台突然翻转,两人坠入装满福尔马林的环形舱。许昭意挣扎着浮出水面,看见西十九个玻璃罐环绕着中央培养舱,每个罐里都悬浮着穿喜服的"程砚初"。最靠近她的那个实验体突然睁开眼,胸腔裂口处插着半块鸳鸯玉佩——与她母亲下葬时握着的残玉严丝合缝。
"欢迎回家,昭昭。"林宗明的声音从广播传来,"这才是程家真正的聘礼。"
程砚初的螳螂刀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太阳穴,被许昭意用银簪卡住齿轮。她在混乱中摸到培养舱的应急阀,舱门弹开的瞬间,防腐液冲走了三个正在装填神经毒素的雇佣兵。
"看玉佩!"程砚初的机械臂掰弯钢制护栏。
许昭意抓住玉佩的刹那,所有培养舱的照明变成血红色。玉佩断裂处伸出纳米探针,强制接入她的颈后芯片接口。海量数据洪流中,她看见1947年的程砚初跪在祠堂,用鎏金刀剖开第46个克隆体的心脏,将染血的婚书藏进锁麟囊暗层。
"轮回密钥..."她吐出带血的芯片残片,"是爱。"
程砚初的金属骨骼突然爬满青苔状代码,那些纠缠的二进制字符最终汇聚成甲骨文的"许"字。当林宗明的电磁网笼罩而下时,许昭意将玉佩插入自己心口,握住程砚初的手一同按下引爆器。
爆炸的蘑菇云中,鎏金锁麟囊腾空而起。囊口的五色谷在高温中碳化成星尘,内部飘出的却是保存完好的宣纸婚书。当消防队冲进废墟时,只见焦黑的梁柱上刻着新人的生辰八字,落款处插着两枚交叠的银元——弹孔拼成的爱心中央,一粒翡翠幼苗正破铜而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