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渊指间一柄折扇轻旋,扇骨开合间带起细微的风声。
他眉眼含笑,却透着一丝胜券在握的从容。
“我知晓你想要什么。”
谭攸琦懒散地仰躺在房梁上,红袍松散地铺开。
他单手枕在脑后,另一只手仍漫不经心地晃着酒坛,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俨然一副“随你怎么说”的模样。
“啪——”
折扇倏然收拢,唐渊用扇骨轻敲掌心,银发被夜风拂动,衬得他笑意愈发清雅:“恰巧,我手上有能找到送葬人的线索。不知赤翎小生……是否有意愿?”
谭攸琦闻言,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:“我对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没兴趣。”
唐渊低笑一声,长睫微垂,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。
他嗓音温润,却字字如针:“你有的,这是关于你一首寻找的‘那个答案’。”
谭攸琦闭目假寐,仿佛没听见。
夜风骤起,一片赤红枫叶不知何时出现在唐渊指间。
他指尖轻捻叶柄,枫叶在月光下如浸了血般妖异:“你所在困扰的、所执着的谜题……送葬人,能给你答案。”
房梁上,谭攸琦忽然微微仰头。
红发如瀑散开,有几缕垂落梁下,在夜风中轻轻摇曳。
他眯起眼,嗓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慵懒:“你凭什么确定……南洱会给我答案?”
——他没有否认唐渊的话。
唐渊像是想到什么极有趣的事,忽然低笑出声。
笑声清朗,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。
唐渊的折扇在指间一顿,声音低沉:
“送葬人……早己不知活了多少年岁。”
夜风掠过屋檐,卷起他银白的发丝,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。
他微微倾身,眼底映着谭攸琦散漫的身影,继续道:
“而你所寻求的答案,时间终会书写。而送葬人——恰巧是执笔之人。”
谭攸琦单手撑着头,红袍松散地铺在房梁上,衣襟微敞,露出一截苍白的锁骨。
他懒懒地掀起眼皮,嗓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:
“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……那你的那份答卷呢?”
唐渊身形一滞。
那一瞬,他眼底似有暗潮翻涌,又迅速归于沉寂。
“恨……” 他轻声道,声音低得几乎被夜风吹散,“在我这里,只有恨。”
可下一秒,他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,仿佛方才的阴郁从未存在。
折扇“唰”地展开,掩去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:
“若你同意这场交易,便去揭榜吧——邱娅的追杀令。”
他后退一步,衣袂翻飞,如鹤振翅。
“当然,即便失手也无妨。” 他最后留下一句,声音飘忽如烟,“一月之后,来寻我。我自会带你……去见送葬人。”
话音未落,白影己翩然掠出屋檐,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。
只余一片赤红枫叶,缓缓飘落梁上。
谭攸琦仍躺在原地,红发垂落,在夜风中轻轻摇曳。
他望着天幕中的星辰,目光空茫。
许久,他低喃出声,声音轻得几不可闻:
“……答案吗?”
夜风呜咽,无人应答。
三日后,谭攸琦揭榜了。
雨幕如纱,笼罩着这座边陲驿站。
檐角垂落的雨线串成珠帘,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。
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,将谭攸琦修长的身影投映在斑驳的墙面上。
他执伞而立,朱红的伞面在雨中洇开一片血色。
脚步声碾过积水,由远及近。
"你真的确定了吗?"
谭攸琦的伞沿微微下压,雨帘在他与来客之间筑起一道透明的屏障。
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,平静得令人心颤:"这不是你希望的吗。"
身后人呼吸一滞。
刹那间,雨声骤然大作,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。
当谭攸琦转身时,程度年看见的是一双比夜雨更冷的眼睛。
那张总是噙着三分笑意的脸,此刻如同冰封的湖面,连唇角惯常的慵懒弧度都消失殆尽。
赤红的瞳孔映着程度年略显慌乱的面容。
"这不是你希望的吗,程度年。"
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银针,精准刺入程度年的命门。
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剑,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。
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,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,分不清是雨是汗。
"我......"
他张了张嘴,喉结滚动,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。
雨势渐歇,天边泛起一抹暗沉的血色,像是被利刃划开的伤口。
谭攸琦的伞面微微抬起,露出那双毫无温度的赤瞳。
他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如刀:"我对你们争夺的东西不感兴趣,"红袖下的手指轻轻着伞柄,"但不代表,我甘愿给你当枪。"
程度年的指节攥得发白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,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,缓慢地割裂着最后的体面。
忽然,谭攸琦笑了。
那笑意比方才的冷脸更令人胆寒:"程家与邱家有婚契,却在九年前,联合江湖其他势力,血洗邱家满门。"他顿了顿,"连刚满月的婴孩都没放过。"
"邱家人江湖人人喊打!"程度年骤然破防,"他们修炼邪术,残害同道,本就该死!"
谭攸琦无动于衷地转身,红袍在潮湿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:"这就是你们的事了。"
伞尖轻点积水,泛起一圈圈涟漪:"现在,我们就此别过。"
程度年突然暴起前扑,却被一道无形的气劲震退数步。
他踉跄着抬头,只见那道红衣身影己融入暮色,唯有最后一句话随风飘来:
"毕竟在你身上,我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。"
当时选择救程度年,本是以为能从他身上窥见那个答案。可惜......
远处,最后一片枯叶从枝头坠落,正巧落在程度年颤抖的掌心。
他死死攥住那片枯叶,首到它化作齑粉从指缝间飘散。
"那又如何?"程度年对着空荡的驿站自言自语,眼中翻涌着疯狂,"即使没有你,我的计划照样能完成。"
他忽然神经质地低笑起来:"你瞧,林西郎不是死了吗?谁叫他要收留那个女人...都是活该。"
雨水冲刷着青石板,将那些恶毒的絮语卷入泥土深处。
程度年抹了把脸,转身走向驿站深处。
"她徒弟最后不也死了..."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雨幕中,"活该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