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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雪那日，老宅暖阁的地龙烧得格外旺。林疏月跪坐在澄心堂纸堆间，看着江砚深用绫绢装裱残破的《营造法式》。他腕间的血糖监测仪贴着医用胶布，羊毫笔尖悬在"举折之法"的注释上方。
"用隔浆法。"她突然按住他晕染的笔触，"你母亲在批注里写过..."
江砚深笔锋骤停，松烟墨在宣纸上洇出乌云："林小姐对我的家谱倒背如流了？"他转动轮椅时碰翻糨糊罐，桃胶的甜香与药味在暖阁交织。
林疏月抽出夹在古籍中的花笺，泛黄的薛涛笺上绘着梨花："沈女士的字迹与城南工作室的地契签名..."她将放大镜推过去，"差了三个笔锋转折。"
庭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江砚深掀开窗帘，看见管家正在埋碎瓷片。青花云龙纹的残片在冬阳下泛着冷光，正是那夜爆破时摔碎的嘉靖官窑瓶。
"江总毁尸灭迹的手法倒是家学渊源。"她将花笺对准日光，暗纹显出沈棠的私人印鉴，"就像当年处理你母亲的..."
轮椅突然急转将她逼至博古架前，江砚深眼底翻涌着暴雪前的铅云："林家当真清白？"他扯开衬衫露出心口手术疤，"令尊设计的助听器，为何出现在爆破装置里？"
暖阁更漏突然停摆。林疏月望着他锁骨处随呼吸起伏的疤痕，想起修复珐琅钟那夜他后背的伤痕。院外传来铲雪声，混着江父在祠堂训斥旁支的怒吼。
深夜的地窖飘着霉味与药香。林疏月用银针挑开助听器锈死的齿轮，发现微型胶片卡在发条盒里。江砚深裹着裘皮大氅坐在阴影中，胰岛素泵的运作声像某种古老咒语。
"这是母亲最后的声音。"他将唱针放在老式留声机上，"你父亲亲手调校的机器。"
沙沙杂音里突然响起沈棠的吴侬软语："...金爵里的装置要交给林师傅..."爆炸声截断尾音，接着是江父的咒骂与婴儿啼哭。林疏月攥紧发条钥匙，发现江砚深在暗处发抖。
"那声爆炸改写了我的人生体征。"他转动轮椅靠近工作台，"先天性心脏病就是这么来的。"
子时更鼓惊落檐上积雪。林疏月在显微镜下拼接胶片，发现画面边缘有父亲的身影。他正在调试金爵的计时器，腕表日期显示1998年3月14日——沈棠坠亡前二十西小时。
"令尊是江家御用的机关师。"江砚深将苦艾酒一饮而尽，"那些要命的古董...咳咳..."
他突然俯身剧烈咳嗽，蓝宝石袖扣滚进助听器零件堆。林疏月扶住他时摸到满手冷汗，血糖仪显示1.7的数值刺痛指尖。
注射笔扎进他后腰的瞬间，江砚深攥住她手腕："当年联姻...是父亲要封住林家的口..."药效让他瞳孔涣散，"也是我...想看看..."
未尽的告白消融在镇痛剂的迷雾里。林疏月望着他昏睡的侧脸，发现平板电脑里存着所有修复过程的监控录像——包括她深夜研究爆破装置的每个表情。
晨光漫过裱画案时，林疏月终于修复了胶片影像。画面里沈棠正将襁褓递给父亲，背景是城南工作室的老匾额。江砚深在轮椅中惊醒，看见她对着定格画面流泪。
"这是..."他喉结滚过苦艾酒的余韵。
"你出生当天的录像。"林疏月按下暂停键，"沈女士让我父亲带你离开江家。"
院外突然传来撞门声。江父带着保镖冲进地窖，龙头杖砸碎工作台的玻璃罩："吃里扒外的贱种！"他夺过助听器残件，"当年就该让你们母子死在地下室！"
江砚深突然暴起，轮椅撞翻鎏金烛台。他掐住父亲喉咙的力道让龙头杖当啷坠地："母亲用命换的自由..."胰岛素泵的警报声与他的嘶吼共振，"被你做成了金丝笼！"
混战中林疏月被推搡至墙角，后腰撞上花丝镶嵌的首饰箱。她摸到箱底的玉雕梨花簪，突然想起修复珐琅钟时发现的暗格——沈棠的日记本正藏在那里。
"小心！"江砚深飞扑过来。子弹擦过他肩胛，血花溅在《营造法式》的书页上。林疏月握着簪子的手突然被握住，江砚深牵引她刺向保险柜锁孔："开锁密码是你生日倒序..."
硝烟中柜门弹开，泛蓝的日记本躺在沈棠设计的婚服上。江父的咆哮与警笛声同时逼近："当年就该让爆破装置把你们都..."
江砚深将日记本塞进她怀中："走货运密道。"他转动轮椅挡住追兵，"去城南工作室找..."
林疏月攥着染血的梨花簪奔过长廊，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声。她不敢回头，羽绒服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显示新消息："保险柜第三层有母亲留给你的东西。"
冬至的初雪覆盖了老宅屋檐。林疏月在密道尽头打开铁盒，羊皮卷上沈棠的字迹斑驳如泪："致未谋面的儿媳：若你见到这封信，请带砚深去看真正的星轨...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