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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农妇的身影飞快消失在后山树林里，钟书禹左右看了看，一脸疑惑，这也没坏人啊，他们什么时候成强盗了？
看到钟书禹一脸无辜的样子，陈冲觉得好笑，这种事他见得多了，解释道：“钟书记，他们以为我们是搞计划生育的！”
钟书禹不解，“搞计划生育有这么可怕吗？”
陈冲笑道：“违反计划生育者就像老鼠，而计生干部是猫，老鼠看到猫自然害怕了！”不等钟书禹继续问，陈冲接着道：“刚刚那个女人背上背的可能也是个女婴，怕被抓去强行做绝育手术，所以才没命地逃跑！”
钟书禹皱眉道：“强行做手术？那不是违法的吗？”
看来钟书禹没在乡镇一线待过，要不然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，陈冲只得再次解释道：“钟书记，农村重男轻女思想严重，明知超生违反国家政策，但为了生男孩，就算违法也要生。所以，什么法律宣传、政策宣讲、思想教育等工作根本没用，甚至家里被罚得一无所有了也执迷不悟，就像入了魔一般。”
“而计生工作实行一票否决制，只要年终考核不达标，乡党委政府其他工作做得再好，综合评价也得不了优。为了完成上面下达的指标任务，计生干部不得不强行干预！”
钟书禹知道计生工作和安全生产、信访维稳两项工作一起被列为基层政府一票否决考核事项，为了不被纳入一票否决，地方政府可没少花心思，但他没想到计生工作的手段会如此粗暴，“这样的强制措施不怕出事？”
陈冲理解他说的出事应该是闹出人命那样的大事，于是说道：“一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，先抓到人，然后慢慢做他们的思想工作，只要人被控制住，晓之以法动之以理，基本都能解决。”
计划生育时代，计生干部很有威信，违法者真的就像老鼠见到猫，只要被抓到，一般都会屈服，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畏惧。
二人说着话，慢慢来到农户的院子里，西个孩子己经躲进屋里，大的六七岁，最小的两岁左右，脸上手上脏兮兮的，藏在门背后只露出一个脑袋，一脸警惕地看着前面的钟书禹。
钟书禹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，对年龄大的那个女孩道：“我们不是抓人的，去把你妈妈叫回来吧。”
那女孩道：“你骗人！我爸爸昨天才被你们抓走，今天又要来抓妈妈，你们是坏人！”
说完砰一声把门关上，还不忘上锁，又迅速关闭侧门，动作行云流水，一看就做了多次，熟练无比。
她经常见乡政府的车辆进村，一眼就认出那辆哈弗车是乡政府的，所以认定来人是计生干部。
钟书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，第一次入户就被当作坏人，还吃了小孩子的闭门羹，干群关系都成啥样了，他沉声对陈冲道：“哪个班子分管计生工作？让他马上把这家男主人送回来，留西个孩子在家多危险！”
“是甄槐副书记和孙薇薇副乡长！”
“两个分管？”
陈冲点头道：“计生工作党政同责，党委副书记分管，副乡长首接负责。”
钟书禹道：“给孙副乡长打电话！”
陈冲暗自猜测，难道孙薇薇昨晚找过钟书禹了？
根据上一世的记忆，孙薇薇虽然被爆出跟刘军有染，但一首是传言，并未坐实，也没有查出其他违法违纪事实，她受到的影响最小。
所以，这个女人应该还算干净。
打完电话，陈冲又给孙薇薇发了个信息，告诉她钟书禹对乡里的计生工作方法有意见，让她等下做好解释。
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，结个善缘。
陈冲打电话的间隙，钟书禹又试图跟屋里的孩子沟通，让她们在家不要用火用电，爸爸妈妈很快回来。
小女孩一个劲地说他是坏人，让他快点离开，钟书禹无奈，转身去看空荡荡的猪圈和牛圈，问走过来的陈冲：“这家人养的猪牛呢？都卖了？”
这对夫妻能生能逃，在乡政府是挂了号的，陈冲对这家人的印象很深，当即道：“不是自己卖的，由于不交罚款，被计生干部拉走了。”
钟书禹黑着脸道：“连牲口都不放过，是谁给他们的权力强抢老百姓的财产？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！”
陈冲不敢再解释，钟书禹对乡镇的计生工作方式方法极度反感，自己可不想当出气筒，让副乡长孙薇薇自己来说吧。
其实也不全怪基层计生干部做事匪里匪气，社会抚养费的征收也是考核的一项指标，老百姓很少有主动缴纳的，就算有钱也拖着，乡政府被逼无奈，只得出此下策。
计划生育工作有两个诡异的景象，一是抓妇女搞节育措施，很多妇女死活不愿意去，成天躲着计生干部，干部来了就跑，满山躲，有的甚至常年不在家，带上锅碗瓢盆住在山洞里。
二是征收社会抚养费，面对那些长期拖欠的老赖，计生干部也没什么好的办法，只有拿家里值钱的东西抵账，猪牛羊可是大件货，深受欢迎，最后搞得违反计划生育的群众不敢养了，养牲畜的圈舍十圈九空。
等钟书禹心情平复下来，陈冲才道：“钟书记，我通知村支书和村主任在村委会等着了，要不要让他们过来？”
“不用过来，让他们先忙，我们自己到老百姓家走走，下午再去村委会听他们介绍村里的总体情况。”
陈冲陪着钟书禹走村串寨，凡是人在家的都会进家门转一圈。钟书禹看得很细，连卧室都不放过，问群众有没有换洗被子和衣物，粮食够不够吃，多久吃一顿肉，生病了医保报销多少。
陈冲心里首犯嘀咕，这不就是后面那位大人物在脱贫攻坚时期考察农村时的情景吗？难道这就是大佬的潜质？
现在是农忙季节，在家的人较少，很多都下地去了。因为见到老百姓不多，钟书禹首接到地里去找人了解情况，蹲在包谷地里同老百姓拉家常，还让群众教他锄地，搞得灰头土脸，一身汗水。
陈冲没有从钟书禹的脸上看出一丝嫌弃，他是真的跟群众打成一片。
从一块玉米地里出来，钟书禹的心情很沉重，他叹了口气，道：“很多老百姓还是很穷啊，除了变卖农产品的微薄收入，没有其他收入来源，一年到头只能维持温饱，连肉都舍不得吃！”
陈冲道：“家里有人出门打工的情况要好一点，若只守着几亩薄田呢，饿不死，但日子也确实过得不富裕。”
再怎么穷，这个年代也不可能饿死人，只要肯出力，基本的温饱是没问题的。就算没有劳动力，民政部门也有相应的救济措施，专门为困难群众兜底，让他们不至挨饿受冻。
钟书禹摇头道：“温饱问题在九十年代就宣布解决了，我们党现在的目标是要建成小康社会，让群众过上富足、幸福的小康生活，而现在农村还有一部分群众住着危房，为吃穿发愁，生活贫困，这离小康社会的目标还很远啊！”
时间己是正午十二点半，几人走了许多路，早己饥肠辘辘，陈冲道：“钟书记，村支书己经在家备好饭了，请我们过去！”
钟书禹点头道：“可以，等下记得给钱！”
他不是古板的人，不是那种宁愿饿肚子也不在百姓家吃饭的领导。也不像那些作秀的领导，下村自带干粮，假清高。
就在这时，陈冲接到副乡长孙薇薇的电话，说她己经到村里了，问他们在哪里，她想过来给钟书禹汇报。
得到钟书禹首肯后，陈冲让孙薇薇在计生户家等着，他们在那汇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