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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2X 年小满，上海滩的日头像块烤化的梨膏糖，黏在弄堂青石板上拔不下来。沈三刀趴在三刀堂二楼窗台，机械义肢搭在窗框上 “滋滋” 冒热气，钢笔尖戳着块融化的太妃糖 —— 这是他用来测试新改良的 “高温墨水”，此刻正被晒成一滩焦糖色的烂泥。
“第、第……” 他抹了把汗，“第不知道多少次试验失败。”
楼下传来阿金的欢呼声，转头望去，那小乞丐正抱着个纸包狂奔，身后跟着三只叼着包子的野狗。墨汁蹲在门框上甩尾巴，瞳孔里映着阿金手里的油纸包 —— 里面装的是城隍庙李记的梨膏糖，刚出炉的那种。
“阿金！” 沈三刀怒吼，“再偷糖就把你扔去喂僵尸！”
“沈三刀你抠门！” 阿金边跑边喊，“丁师爷说了，今日宜偷不宜赊！”
话音未落，弄堂尽头突然传来 “哐当” 一声，像是棺材板掉在地上的动静。接着是个沙哑的声音：“掌柜的…… 咳咳…… 来两斤梨膏糖……”
三刀堂内，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僵尸正趴在柜台上，指甲缝里渗着青灰色的泥土，头顶的瓜皮帽歪歪斜斜，露出半截腐烂的额头。沈三刀挑眉，钢笔在指尖转成残影 —— 这僵尸他见过，是住在西郊乱葬岗的 “陈先生”，前清遗老，据说己经死了三十年。
“陈先生，您老这月的账还没结呢。” 他晃了晃账本，上面 “陈季同” 的名字旁画着三个红圈，“去年赊的半斤枸杞，上个月赊的三炷香，还有……”
“知道……” 僵尸咳嗽着，从袖口摸出块发黑的银元，“先、先付定金……”
沈三刀接过银元，指尖刚触到币面，机械义肢突然发出警报 —— 这银元竟沾有龙棺雾气的气息。他不动声色地将银元藏进袖口，目光落在僵尸背后的棺材板上：“陈先生，您这棺材板……”
“抵押……” 僵尸艰难地说，“等在下找到祖坟…… 就、就赎回……”
苏绣娘端着茶碗走来，紫色旗袍上绣着新学的西洋星座图：“僵尸先生，我们三刀堂只收活物抵押，您这棺材板……”
“能、能算卦……” 僵尸指了指棺材板上的八卦图，“前清钦天监…… 秘制……”
沈三刀突然咧嘴一笑，义肢 “咔嗒” 展开成锯齿状，勾住棺材板边缘：“行啊，那就押在这儿 ——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，要是逾期不赎，爷就把这棺材板劈了当柴烧。”
僵尸连声道谢，抓起阿金偷来的梨膏糖就往外走，却在出门时被门槛绊倒，脑袋滚落在地。阿金捂着嘴偷笑，墨汁 “喵” 地一声拍飞他的帽子，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符篆 —— 那是用来压制尸气的 “守灵符”，却被撕成了两半。
“小崽子……” 僵尸骂骂咧咧，捡起脑袋重新装上，“下次再笑…… 就、就咬你脚踝……”
等僵尸走远，沈三刀立刻关紧店门，将棺材板搬到后院。周阿怪抱着一堆试管赶来，眼镜片上沾着绿色的液体：“听说有僵尸抵押品？快让我检测检测！”
“先看看这个。” 沈三刀掏出银元，周阿怪的 “克苏鲁肥皂检测仪” 刚凑近，肥皂突然变成血红色。
“龙血！” 周阿怪惊呼，“这银元沾过龙血！”
苏绣娘皱眉：“前清遗老怎么会有龙血？难道……”
“先看棺材板。” 沈三刀打断她，用义肢撬开棺材板 —— 里面除了一堆发霉的线装书，还有个用油纸包着的铁盒。打开铁盒，里面竟是满满一盒银元，每一枚都刻着 “中华民国三年” 的字样，却在周阿怪的检测仪下泛着诡异的青光。
“不对。” 沈三刀拿起一枚银元，“陈季同是前清举人，怎么会藏着民国的银元？而且……” 他指了指僵尸刚才给的那枚前清银元，“两枚银元都沾有龙血，但气息不同。”
阿金凑近闻了闻：“我知道！僵尸身上有股烂苹果味，这些银元有股…… 墨水味！”
墨汁甩尾抽他后背：“笨蛋人类，那是护龙卫的气息。”
众人一惊，沈三刀立刻翻开棺材里的线装书，果然在《大清会典》的夹层里，发现一张泛黄的信纸，上面用朱砂写着：“护龙卫第十八代传人陈季同，奉命守护龙棺碎片，若有不测，可将信物交于三刀堂沈某。”
“沈三刀，你祖上和这僵尸有勾结？” 苏绣娘挑眉。
“鬼知道。” 沈三刀将信纸塞进义肢暗格，“先去找丁师爷算算，这僵尸的祖坟到底在哪儿 —— 顺便问问，他赊的墨水钱什么时候还。”
西郊乱葬岗，夕阳把墓碑照成血红色。丁师爷穿着八卦道袍，罗盘在手里转得飞快，脚下却半步不敢靠近僵尸的祖坟 —— 那坟头长满了黑色的苔藓，中央插着块断碑，上面 “陈” 字的最后一笔竟像条游动的蛇。
“吴大帅说……” 丁师爷咽了口唾沫，“宜动土…… 不宜……”
“少废话。” 沈三刀用义肢拨开苔藓，露出半截青铜棺钉，“算准方位，爷要开棺。”
罗盘突然剧烈震动，丁师爷脸色煞白：“西南方位，有煞！沈三刀，你确定要……”
“开！”
义肢化作铁锹状，三两下刨开坟土。腐朽的棺木露出一角，沈三刀刚要撬开棺盖，突然听见地下传来 “咚咚” 的敲击声，像是有人在棺材里敲碗。阿金吓得抱住墨汁，黑猫却舔了舔爪子，用肉垫按在棺盖上 —— 竟有鳞片纹路与棺木上的符篆吻合。
“等等。” 苏绣娘突然开口，“这棺材是反着埋的。”
众人定睛一看，果然，棺材底朝上，棺盖朝下，正是前清钦天监记载的 “镇邪葬法”。沈三刀皱眉，意识到里面可能藏着不得了的东西，刚要让周阿怪扔颗 “克苏鲁闪光弹”，却见棺盖突然自行裂开，露出一只腐烂的手，手里攥着块刻着 “护” 字的龙棺碎片。
“给…… 你……” 僵尸陈季同的声音从地下传来，“护龙卫…… 该你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整座坟突然塌陷，沈三刀眼疾手快，用义肢勾住阿金的衣领，跃到一旁。烟尘散尽后，地下露出个深邃的洞穴，洞里隐约可见前清样式的石门，门上刻着与沈三刀义肢相同的 “护龙” 二字。
“墨魂，你知道这是哪儿吗？” 沈三刀低声问钢笔。
笔杆里传来前清秀才的叹息：“护龙卫的秘窟…… 看来这僵尸，真把你当传人了。”
周阿怪掏出 “地质探测肥皂”，刚靠近洞口，肥皂突然变成蓝色：“下面有地下水！还有…… 好多银元！”
“先下去看看。” 苏绣娘握紧苗刀，“说不定能找到龙棺碎片的线索。”
众人顺着洞穴进入，石门内是间密室，墙壁上挂满了护龙卫的画像，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个青铜盒，里面装的正是陈季同抵押的棺材板 —— 不，准确来说，是用龙棺碎片打造的假棺材板，真正的棺材板，此刻正作为镇石，压在密室中央的井口上。
“井里有东西。” 墨汁跳上井沿，爪子指着水面，“人类，捞上来。”
沈三刀用义肢勾住井绳，捞出一个铁箱，里面装满了前清银元，每一枚都刻着护龙卫的徽记。周阿怪的检测仪刚靠近，所有银元突然发出共鸣，在地上拼出龙棺的轮廓，井口的水面也浮现出相同的图案。
“我明白了！” 周阿怪惊呼，“这些银元是护龙卫用来镇压龙棺碎片的信物，僵尸陈季同故意赊账，就是为了引我们来这里！”
苏绣娘点头：“他知道自己尸气过重，无法接近龙棺，所以借助我们的手，解开镇压 —— 但为什么要选沈三刀？”
沈三刀沉默，目光落在供桌上的画像上。第十八代护龙卫陈季同，竟与他有七分相似，尤其是眉梢那颗痣，位置分毫不差。他突然想起义肢上的 “护龙” 刻字，想起师父临死前说的话：“你天生就是护龙的料。”
“沈三刀，小心！” 阿金突然大喊。
洞穴顶部的泥土簌簌掉落，僵尸陈季同的脑袋从天花板探下来，此刻的他早己没了人形，眼珠爆凸，指甲长如利刃，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：“护龙卫…… 归位…… 归位……”
沈三刀挥起义肢抵挡，却发现僵尸的力量远超常理，显然是被龙棺雾气侵蚀多时。苏绣娘甩出银线缠住僵尸脖颈，周阿怪扔出 “腐尸净化肥皂”，却被僵尸一把拍飞。千钧一发之际，墨汁突然化作巨龙虚影，龙息喷在僵尸身上，竟将其化为一滩黑水。
“快走！” 墨汁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，“雾气要来了！”
众人冲出洞穴时，黄浦江方向正腾起巨大的雾柱，龙棺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，竟比之前清晰数倍。沈三刀握紧钢笔，发现笔杆上的 “墨魂” 二字正在发烫，而远处的巡防营和租界工部局，正朝着乱葬岗方向赶来。
“沈三刀，现在怎么办？” 苏绣娘问。
他望着龙棺的方向，想起密室里的画像，想起陈季同的信，突然咧嘴一笑，露出犬齿：“还能怎么办？先把僵尸赊的梨膏糖钱讨回来，再……” 他摸了摸义肢上的刻字，“看看这护龙卫的担子，爷能不能挑得动。”
阿金抱着银元铁箱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那这些银元……”
“充公。” 沈三刀敲了敲他的脑袋，“明天拿去给周阿怪当实验经费 —— 顺便给丁师爷买副新罗盘，这老小子刚才跑的时候把罗盘摔碎了。”
丁师爷哭丧着脸：“沈三刀，能不能先赊着……”
“赊？” 沈三刀挑眉，钢笔尖在丁师爷袖口写下 “还” 字，“下辈子吧。”
雾气渐散，龙棺重新沉入江底，但众人都知道，这只是暂时的平静。沈三刀望着天边的晚霞，想起陈季同信里的最后一句话：“护龙卫的债，是从娘胎里带的，还不清，也躲不掉。”
或许吧，他想，反正这破世道，谁不是在赊账度日？只是有些人赊的是钱，有些人赊的是命，而他沈三刀，赊的可能是整个上海滩的未来。
但那又如何？他摸了摸怀里的龙棺碎片，嘴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 —— 至少现在，他有了新的线索，新的敌人，还有一帮能一起胡闹的伙伴。至于护龙卫的使命，先吃饱饭再说吧，毕竟，梨膏糖还没吃完呢。
（第三章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