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梅天的潮气把三刀堂的绣架泡得发软,苏绣娘对着绷架上的紫色旗袍蹙眉 —— 左襟的缠枝莲纹刚绣到第三朵,银线轴就见了底,露出里面藏着的半片龙鳞碎片,在灯光下泛着幽蓝。
"周阿怪!" 她抽出绣针,针尖还挂着没绣完的云纹,"你上周说能搞到波斯金线,人呢?"
实验室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响,发明家顶着爆炸头冲出来,白大褂上沾着荧光绿的丝线碎屑:"丝线被 ' 锦绣坊 ' 的狐狸精截胡了!她说......" 他突然噤声,盯着苏绣娘手中的绣针慢慢后退。
"说什么?" 苏绣娘的银线突然绷首,在旗袍上绣出个 "欠" 字,"是不是又拿我的绣样去换实验材料了?"
周阿怪撞翻了墙角的肥皂桶,绿色泡沫里浮着半张当票:"就、就押了您的 ' 凤凰于飞 ' 绣样......"
苏绣娘深吸一口气,银线在指间绕出复杂的符阵 —— 这是她自创的 "量体裁衣催债法",用绣针定位债务人,银线随债务多寡收缩。上次对付拖欠旗袍钱的蜥蜴人,她曾用这招把对方的燕尾服勒成了紧身衣。
"带路。" 她将绣针别在旗袍领口,苗刀刀柄在腰间轻颤,"去会会这位狐狸精老板。"
法租界的 "锦绣坊" 飘着熏香与丝绸摩擦的窸窣声,狐狸精老板娘白九娘正对着穿衣镜调整尾巴,九条毛茸茸的尾巴上缀满珍珠流苏,每颗珍珠都映着龙棺雾气的影子。她转身时,苏绣娘注意到她脚踝处缠着半片刻着 "织" 字的鳞片。
"苏娘娘大驾光临," 白九娘抛来个媚眼,"是来取波斯金线的?"
"先结押在你这儿的绣样。" 苏绣娘的银线突然绷首,绕住白九娘的手腕,"还有周阿怪赊的二十卷雪缎。"
老板娘轻笑,尾巴突然化作丝绸缠住银线:"可惜呀,那些布料都做成了 ' 雾隐旗袍 '—— 穿上能在龙棺雾气里隐身呢。"
苏绣娘手腕翻转,银线在旗袍上绣出 "破" 字,却见白九娘的鳞片突然发光,丝绸瞬间硬化如铁。她这才惊觉,自己的银线竟被反缠住,绣针在绷架上剧烈震颤,针尖突然转向,"噗" 地扎进她的掌心。
"苏姐!" 周阿怪惊呼,"你的催债法反噬了!"
白九娘趁机甩出珍珠流苏,每颗珍珠都变成锋利的刀片:"护龙卫的帮手也不过如此 —— 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们的绣样吗?" 她指向里间,二十件雾隐旗袍正悬浮在空中,每件都绣着不同的执念符文,"龙棺需要人类对美的欲望,而你苏绣娘的针线,能把执念缝进布料里。"
苏绣娘握紧苗刀,却发现掌心的血珠滴在旗袍上,竟激活了周阿怪发明的 "防狼机关"—— 旗袍领口弹出三根淬毒钢针,本该射向敌人,却因她动作失调,"嗖嗖" 飞向周阿怪。
"救命!" 发明家抱着肥皂桶翻滚,钢针擦着他的眼镜片插进地板,"这就是你改良的防狼旗袍?"
"闭嘴!" 苏绣娘甩脱银线,苗刀劈开袭来的丝绸,却见白九娘的鳞片碎片正在吸收她的血珠,雾气从旗袍裂缝中涌出,在地面拼出龙棺的轮廓。
墨汁的声音突然从屋顶传来:"人类,她在收集护龙卫的血养碎片!" 黑猫化作巨龙虚影,龙息喷向鳞片,却被白九娘的尾巴卷住爪子。
"原来如此," 苏绣娘突然冷笑,银线缠住自己的手掌止血,"你用赊丝线的圈套,引我来激活碎片。" 她望向悬浮的旗袍,发现每件都绣着三刀堂众人的名字,"但你忘了,我的针线能缝补执念,也能撕裂谎言。"
绣针在她指尖飞速旋转,银线突然化作千万根细针,刺向每件旗袍上的符文。白九娘发出尖啸,鳞片碎片应声炸裂,露出里面藏着的七块 "织" 字残片。周阿怪趁机甩出 "克苏鲁黏性肥皂",将狐狸精粘在丝绸堆里。
"苏娘娘饶命!" 白九娘现出原形,九条尾巴上的珍珠纷纷掉落,"德古拉?张说,只要收集够护龙卫亲近之人的执念,就能让龙棺认出宿主......"
苏绣娘捡起碎片,发现每块都刻着不同的纹样,对应着三刀堂众人的弱点:沈三刀的机械义肢、周阿怪的试管、阿金的梨膏糖...... 她突然想起沈三刀义肢上的 "护" 字,与这些碎片的纹路竟能拼接。
"周阿怪," 她将碎片扔进净化桶,"把这些东西熔了,给我做新的绣针 —— 顺便把你的防狼旗袍改良一下,别再扎自己人。"
"得令!" 发明家从肥皂堆里爬出来,眼镜片上沾着丝绸碎屑,"我可以加个 ' 认主系统 ',只有您的血才能激活!"
"免了," 苏绣娘擦着苗刀,望向白九娘颤抖的尾巴,"还是用老办法 —— 白九娘,你欠的丝线和绣样,用尾巴毛抵债。"
狐狸精尖叫着捂住尾巴:"那是我修炼百年的尾尖毛!"
"少废话," 苏绣娘甩出银线,在她尾巴上系了个死结,"一根毛抵一丈丝线,正好给沈三刀做件防雾外套 —— 他那破义肢总在雾天生锈。"
回程路上,周阿怪抱着装碎片的铅盒,突然指着苏绣娘的掌心:"你的伤口......"
她低头望去,被绣针扎穿的掌心正在愈合,伤口周围泛着淡淡的龙鳞纹路 ——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,自己的血竟与龙棺碎片产生共鸣。墨汁跳上她肩头,爪子按住伤口:"人类,你的血里有护龙卫的契约印记。"
"契约?" 苏绣娘轻笑,抚摸着旗袍上未完成的缠枝莲纹,"看来我们早就和龙棺赊了笔大债,连血都是抵押品。"
三刀堂内,沈三刀正对着账本骂骂咧咧,阿金蹲在角落偷吃新到的波斯金线 —— 被周阿怪伪装成糖丝的实验材料。苏绣娘推门而入,银线甩过去缠住小乞丐的手腕:"阿金,你偷的梨膏糖钱,该用帮我穿针抵了。"
"苏娘娘饶命!" 阿金举着金线投降,"我看见周阿怪把您的绣样卖给吸血鬼了!"
周阿怪的白大褂突然起火,他手忙脚乱地拍打着:"冤枉!是德古拉?张用龙舌兰酒换的......"
苏绣娘叹气,望向窗外逐渐浓稠的雾气,龙棺的轮廓又清晰了几分。她摸了摸掌心的疤痕,突然轻笑出声 —— 这荒诞的世道,连催债都能催出龙棺的秘密,或许她该给沈三刀绣件新旗袍,在领口处缝上 "欠债还钱" 的符篆,让每个赊账的妖怪都知道,三刀堂的针线,既能裁衣,也能裁雾。
而白九娘的尾巴毛,此刻正躺在她的绣筐里,泛着淡淡的银光。苏绣娘抽出一根,穿进绣针 —— 这次,她要绣的不是缠枝莲,而是一把锋利的剪刀,专门剪碎所有与龙棺相关的谎言与执念。
(第十七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