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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平线的尽头，绿洲城的轮廓愈发清晰。
那是一座由钢铁、玻璃和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巨型壁垒，如同一头匍匐在废土上的史前巨兽，冰冷、沉默，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
越是靠近，零越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“秩序”。
空气中那股代表着“自由”的铁锈与沙土味渐渐淡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混合了消毒水、营养膏和臭氧的、属于“文明”的独特气味。
城门前，是一片巨大的广场。
所有试图进城的人，无论贫富，都必须排成整齐的队列，依次通过一道散发着蓝色光晕的拱门——【基因净化与扫描阵列】。
几名穿着白色制服、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【基因管理局】执事，面无表情地站在阵列旁。更远处，是荷枪实弹、身着黑色动力甲的【秩序执行部】巡逻队。
这里，是两个世界的分割线。
线外是混乱，线内是规则。
而规则，由【天穹集团】制定。
轮到零了。
他目不斜视地走进那道蓝光拱门。
【滴——】
一声轻响，拱门上方的一块屏幕亮起，显示出他的信息。
【姓名：零（代号）】
【公民ID：ECP-89757】
【基因评级：劣等（不稳定个体）】
【威胁等级：无】
【准许进入。】
零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。
他早己在靠近城门时，就启动了【伪装】技能。体内的生物与机械力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收敛到了极致，如同一头将利爪和獠牙都缩回肉垫的猛兽。
在扫描阵列看来，他依旧是那个即将因基因崩溃而被流放的、无足轻重的废物。
安全。
穿过城门，一股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扑面而来。
这里是绿洲城的“外环污染区”。
头顶是遮天蔽日的交通管道和高楼阴影，终年不见阳光。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在弥漫的雾气中闪烁着扭曲的光影，将下方拥挤、潮湿的街道映照得光怪陆离。
零熟练地穿过拥挤的人流，拐进了一条更加狭窄、黑暗的小巷。
这里是黑市的入口。
他需要将怀里的“7型神经突触稳定器”换成信用点。
黑市里，一家名为“老爹的零件店”的店铺，是零最常光顾的地方。店主是个独眼龙，心黑手狠，但至少“讲规矩”。
零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，走了进去。
店内光线昏暗，空气中混杂着机油、汗水和劣质酒精的味道。
独眼龙店主正擦拭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义体手臂，见到零，他浑浊的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qPCR的轻蔑。
“哟，这不是我们快要被丢出去喂狗的‘零’吗？”店主咧开嘴，露出满口金属牙，“怎么，今天又捡到什么破烂了？”
换做以前，零或许会因为这种嘲讽而捏紧拳头，沉默地忍受。
但现在，他只是静静地走上前，将那个用油布包好的“稳定器”，轻轻放在了柜台上。
独眼龙的嘲笑声戛然而止。
他拿起装置，凑到眼前那只机械义眼上仔细扫描着，呼吸渐渐变得急促。
“‘7型’的稳定器……完好度……竟然在95%以上！”独眼龙抬起头，独眼中满是贪婪，“小子，你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？运气不错。”
他放下东西，靠在椅子上，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手指。
“三百信用点。不能再多了。这东西来路不正，我担着风险。”
这是典型的黑市压价。这枚稳定器，市面价至少三千，黑市里也能卖到一千五以上。
零没有说话。
他既没有愤怒，也没有争辩。
他只是用那双漆黑的、深不见底的眸子，平静地注视着独眼龙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独眼龙脸上的得意笑容，渐渐凝固了。
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。
眼前的少年明明还是那副瘦弱的样子，但那眼神……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，平静得像一片深渊。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活人，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、可以随时被分解回收的“材料”。
冷汗，从独眼龙的额角渗出。
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顶级的掠食者给盯上了。
“咳……开个玩笑。”独眼龙干笑一声，悄悄擦了擦汗，重新伸出手指，“一千五，一千五百信用点！这可是最高价了！”
零依旧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……两千！”独眼龙终于扛不住那无形的压力，猛地一拍桌子，“两千信用点！小子，见好就收！这是我的底线！”
零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，仿佛做出了一点小小的让步。
交易很快完成。
两千信用点，足够给妹妹买三个月的稳定剂了。
就在零准备转身离开时，他听到旁边一桌的两个拾荒者正在低声交谈。
“……听说了吗，‘档案员’雅各布最近又放出话了，谁能给他搞到一块旧纪元的‘生物CPU’，他就免费回答一个S级的问题。”
“得了吧，那种东西比你的命都金贵。再说了，谁知道那个老家伙的知识是不是真的？别被骗了。”
【“档案员”雅各-布。】
零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。
他走出零件店，消失在小巷的阴影中。
穿过七拐八绕的街区，他来到一栋破旧的、随时可能被判定为危楼的公寓前。
五楼，507室。
是他的家。
他走到那扇熟悉的、布满划痕的门前，正准备掏出钥匙。
忽然，他的动作停住了。
公寓的隔音很差。
他听到门内，传来了妹妹夜莺略带惊恐和压抑的声音。
“……钱，我哥很快就会带回来的！请你们再宽限几天！”
紧接着，是一个男人粗野的、充满淫邪意味的笑声。
“宽限？可以啊。你哥的债，你来肉偿怎么样？哥哥我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……”
零的脸上，依旧没有任何表情。
但他的右手，在无人看到的口袋里，五指的指尖，己经悄然无声地化作了五根剃刀般锋利的、闪烁着冰冷寒光的——切割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