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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，午夜。
一场酸雨，如期而至，冲刷着绿洲城外环区那永不沉睡的罪恶。
粘稠的雨水，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晕染成一幅幅怪诞、扭曲的油画，投映在坑洼不平的合金路面上。空气中，弥漫着雨水的酸腐味、食物的劣质香精味、以及……一丝若有若无的，名为“恐惧”的铁锈味。
“王者之夜”的余波，远未平息。
曾经嚣张跋扈的帮派成员们，如今都收敛了爪牙；过去夜夜笙歌的地下酒吧，此刻也变得门可罗雀。每一个混迹于此的人，都在用敬畏的、颤抖的声音，谈论着那个以一己之力，颠覆了整个地下秩序的、谜一般的代号——“9527”。
他们不知道，那个传说中的“新王”，此刻正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幽灵，悄无声息地穿行在他们身边的阴影里。
零依旧穿着他那件宽大的黑色风衣，兜帽拉得很低，将他整个人都藏在了黑暗之中。
雨水无法沾湿他的衣角，污秽的积水也无法溅上他的靴子。他走过的地方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，将他与这个肮脏的世界，彻底隔绝。
他停在了“雅各布的奇物店”门前。
这里，一如既往的破败、安静，仿佛是这片喧嚣的黑色海洋中，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孤岛。
零没有立刻上前。
他站在街角的阴影里，静静地观察着。
他的视觉系统，早己切换到了多光谱扫描模式。但他没有发现任何隐藏的摄像头，没有探测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，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电子信号都没有。
这太“干净”了。
干净到，就像是一个被精心布置好的、绝对完美的“陷阱”。
零的嘴角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他不再犹豫，迈步，走出了阴影。
他来到那扇熟悉的、布满锈迹的木门前，抬起手，用一种独特的、包含了三次短促、一次停顿、再加两次长促的节奏，轻轻地敲响了门。
“咚咚咚……咚咚。”
敲门声，在寂静的雨夜里，显得格外清晰。
他将声音压低，用一种平稳的、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，说出了那句约定的暗号。
“我来借阅，《世界树的第十三根枝条》。”
门内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但那扇老旧的、本应发出“嘎吱”声的木门，却在一阵微弱的电流声中，如同一扇高科技气密门般，平滑、无声地，向内滑开。
一股混合着古老纸张与臭氧消毒水的、异常干净的气味，从门内飘出。
零的瞳孔微微一缩。
他走了进去。
店内的景象，既熟悉，又陌生。
依旧是那间堆满了旧纪元遗物的店铺，但所有的东西，都己经被重新整理过。原本杂乱无章的书籍、芯片和机械零件，此刻都分门别类，以一种近乎强迫症般的、图书馆式的秩序，整齐地排列在货架上。
地面一尘不染，空气中也没有一丝灰尘。
那个总是坐在柜台后，喝着劣质酒，看起来昏昏欲睡的雅各布，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个女人。
一个与这间店铺、与整个外环区都格格不入的女人。
她静静地坐在柜台后的高脚椅上，身上穿着一件同样一尘不染的、仿佛自带柔光的白色研究员制服。她身姿笔挺，坐姿完美得如同教科书里的人体模型。
她低着头，正在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块半透明数据板，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零的到来。
零的目光，落在了她的脸上。
那是一张极其精致，但也极其没有“人味”的脸。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，能看到下面淡青色的血管。嘴唇很薄，几乎没有血色。
最引人注目的，是她的眼睛。
当她缓缓抬起头时，零看到了那双传说中的异色瞳。
她的左眼，是一潭深邃的、宛如无星之夜的纯粹的黑。那黑色深不见底，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。
而她的右眼……
她的右眼，是一个由无数代码与符号组成的、奔流不息的、蔚蓝色的数据瀑布。那光芒冰冷、璀璨，带着一种非人的、俯瞰众生的绝对理性。那道光，是这间昏暗店铺里，唯一的、也是最诡异的光源。
她就是“回声”，林回声。
她看着零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仿佛在看一串需要被分析的数据。
她那双薄薄的、没有血色的嘴唇，轻轻开启。
她的声音，通过某种共振装置发出，不辨喜怒，如同最高级的系统AI，在做一次最精准的报告。
“‘零’。混沌共生体。百分之七的古神基因污染。”
她顿了一下，似乎是在给零理解和反应的时间。
然后，她用那双包含了“虚无”与“全知”的眼睛，平静地注视着零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。
“你的到来，比我的模型预测，早了3.7个标准时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