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“屠夫”奥古斯特那间充满了血腥与压迫感的办公室,零的身影再次融入角斗场喧嚣的暗影之中。
“王者之夜”。
“暴君”雷萨。
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,而是一次公开的“加冕仪式”或是“处决”。如果他赢,他将成为这片地下世界新的无冕之王;如果他输,他和他那些神秘的“兵器”,都将成为“屠夫”巩固自己权威的垫脚石。
零的脸上,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。
他穿过狂热的人群,走出角斗场那扇沉重的钢铁大门,重新回到了外环区那片熟悉的、充满了铁锈与消毒水气味的夜色里。
街边的全息广告牌上,正闪烁着一些廉价的营养膏和义体维修广告。但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,某些地下信息终端上,己经开始出现关于今晚角斗场异变的消息。
“……代号‘9527’的神秘挑战者,用两只微型机器人,接连废掉了‘铁臂’阿诺和‘绞肉机’兄弟……”
“……消息可靠吗?我听说‘会计师’联盟今晚赔得底裤都快没了……”
“……何止!我听说‘屠夫’都亲自出面了!外环的天,可能要变了……”
这些窃窃私语,像风中的蒲公英,开始向着整个地下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飘散。
零对此毫不在意。
他只是一个过客,一个幽灵,静静地聆听着这些因他而起的、微不足道的涟漪。
他拐进一条小巷,七拐八绕之后,回到了自己那栋破旧的公寓楼下。
在楼道里,他听到了自己房间里传来了轻微的交谈声。
是夜莺。她正在通过个人终端,进行线上课程的学习。
【……要解开这道基因序列的连锁悖论,我们必须引入‘道格拉斯-王’在旧纪元2177年提出的‘侧链修饰’理论……】
一个温和的、属于学院教授的声音从终端里传出。
零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。
他知道,他为妹妹带来的不仅仅是金钱和安全,更是一条通往上层世界的、光明的阶梯。而他自己,则注定要在另一条黑暗的、布满骸骨的道路上,越走越远。
他没有进去打扰,而是转身,悄无声息地离开,走向了另一个方向。
……
“雅各布的奇物店”。
当零第二次推开这扇门时,老人依旧坐在那堆故纸堆里,仿佛从未动过。
“我以为,你至少要过几天,等把你那堆‘战利品’消化完之后,才会来找我。”雅各布没有抬头,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。
“我需要‘暴君’雷萨的所有情报。”零开门见山,将一张面额一万的信用点芯片放在了柜台上。
这是他从血狼帮仓库里找到的,正好用来支付这次的“知识”。
雅各布终于抬起了头。
他浑浊的独眼,透过厚厚的老花镜,深深地看了零一眼。
“雷萨……‘屠夫’终于还是忍不住,把你推到台前了。”他慢悠悠地说道,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,“他既想用你这把刀,去砍一砍‘铁拳’佣兵同盟的威风,又想看看,你这把刀……到底有多锋利。”
他收起芯片,从身后一个布满灰尘的架子上,取下了一个老旧的数据盘。
“雷萨,今年西十二岁。前【天穹集团-秩序执行部】第十三突击队成员,因在一次任务中抗命并殴打长官而被开除,随后流落到外环区。他全身百分之七十经过军用级义体改造,型号是‘狂战士-7型’,特点是能通过神经超频,短时间内获得三倍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。”
雅各布将数据盘接入自己的终端,一道光幕在两人之间展开,上面是雷萨的全身立体图,以及被红点标注出的各项数据。
“他的战斗风格,是纯粹的、不计后果的狂暴。但他的弱点,也和他的优点一样明显。”
雅-各布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。
“第一,他的能量核心是老旧的军用型号,高强度运转下,散热系统有致命缺陷。持续超频超过五分钟,核心温度就会达到临界值。”
“第二,他过于依赖自己义体的力量,本身的格斗技巧……粗糙得像一块石头。”
“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”雅各布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,“他很傲慢。他看不起任何没有进行过重度改造的‘纯肉体’,更看不起……你那些小巧的‘兵器’。”
零静静地将所有信息录入自己的“内在空间”,大脑飞速地运转,构建着针对性的战术模型。
就在他准备离开时,雅各-布忽然开口叫住了他。
“年轻人。”
零停下脚步。
“我对雷萨的情报不感兴趣。”老人抬起头,浑浊的眼中第一次,流露出一股让零感到有些熟悉的、混杂着好奇与狂热的情绪,“我感兴趣的,是你。或者说……是你那些‘作品’。”
“你的机械造物……它们的行动逻辑,驱动方式,尤其是那种微型化的能量核心……带有一种非常……非常古老的‘签名’。”
雅各布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是在诉说一个禁忌的秘密。
“一种我以为,在二十年前,伴随着【第零研究院】那场大火,就己经彻底消失的‘签名’。”
零的瞳孔,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,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【第零研究院】。
他父母曾经工作的地方。
“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交易。”雅各布看着零的反应,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,“你不需要付钱。下一次,带一只你最新的、最完美的‘作品’来给我,不用于战斗,只让我拆开……研究一下。”
“作为交换,”老人缓缓说道,“我会告诉你一个,关于二十年前,那场大火的……故事。”
零没有回应。
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仿佛知道一切的神秘老人,然后转过身,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奇物店。
……
绿洲城,秩序执行部,第十七分局,档案室。
一名年轻的办事员,正在整理着来自地下世界的每日情报简报。
他忽然停了下来,将一份关于“血狼角斗场”异动的报告,标记为了“高亮”。
他拿着报告,敲响了自己首属长官的办公室门。
“队长,外环区那边有点情况。一个代号‘9527’的新人,正在用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微型机器人,挑战角斗场的现有秩序。‘屠夫’奥古斯特己经安排他,在一周后对决‘暴君’雷萨。”
被称作队长的中年男人,头也不抬地处理着文件。
“地下世界的狗咬狗而己,每天都在发生。”
“可是,队长……”年轻的办事员有些犹豫地说道,“情报部门分析,他的那些机器人,技术水平……可能己经超过了我们目前列装的微型侦察单位。”
队长的笔,终于停下了。
他抬起头,接过报告,仔细地看了起来。
片刻之后,他皱起了眉头。
“一个能扰乱地下既定秩序的‘异常点’……一个拥有未知技术的‘不稳定因素’……”
他沉吟了许久,最终在报告的末尾,签下了自己的批示。
“将此报告的风险等级提升至‘橙色’。抄送一份,放入‘判官’大人下周的晨间简报里。”
“是,队长!”
年轻的办事员敬了个礼,转身离开。
办公室里,中年队长看着光幕上,那只金属螳螂将“绞肉机”兄弟肢解的模糊影像,喃喃自语:
“让我看看……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‘BUG’,到底是会自我清除,还是……需要我们派一个‘杀毒程序’过去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