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离好奇地朝素锦的方向看了一眼,孩童纯净的眼中只有困惑,不明白那个影子为什么趴在那里那么可怜。
无视!彻底的、高高在上的无视!
他们甚至不屑于知道她是谁,她为何在此!她在他们眼中,连路边的尘埃都不如!她百世的苦难,她族群的耻辱,她此刻卑微的祈求和承受的羞辱,在这天家三口的幸福圆满面前,渺小得可笑,卑微得可怜!
就在这时,白浅清冷的目光随意扫过那跪伏在天阶尽头、魂体虚幻混乱的身影,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。并非怜悯,而是一种看到碍眼污秽之物的本能不悦,以及一丝……极淡的、连她自己都未深究的“违和感”。这罪魂的气息,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?
“等等。” 白浅脚步微顿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。她并未看向夜华,目光落在那恭敬垂首的仙使身上,纤纤玉指随意地朝素锦的方向一点,“那是什么东西?怎的在此地聒噪?”
仙使浑身一激灵,腰弯得更低了,脸上堆砌着十二万分的谄媚与小心,连忙回禀:“回禀太子妃娘娘!那…那是刚受完天雷刑罚、正待打入轮回的罪魂!名唤素锦!就是……就是当年陷害元贞殿下、还害过娘娘您凡身(他不敢提‘素素’二字)的那个贱婢!天君亲旨,剔其仙籍,受九道天雷,贬入凡间受百世情劫,永世不得……”
“素锦?” 白浅绝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诧异。她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狼狈不堪的身影,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波澜。“她竟还活着?还熬过了百世情劫?”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。按照当年那命薄所载……她应该早就魂飞魄散了才对!
一个尘封的、带着些许阴暗快意的记忆碎片,倏然划过白浅的脑海——
那是素锦刚被贬下凡不久。
在青丘的桃花林里,白凤九依偎在她身边,小狐狸眼滴溜溜转着,带着一丝解气的狡黠:“姑姑,那素锦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头,光是百世情劫也太便宜她了!我和司命星君‘聊了聊’……”
司命星君在一旁擦着冷汗,笑容勉强:“小殿下言重了…下官只是…只是在她的命薄上,稍稍‘润色’了几笔…确保每一世的情劫都…嗯…刻骨铭心些,最好能…能熬不过三五世就…”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,但意思不言而喻——他们暗中做了手脚,企图让素锦在轮回中彻底泯灭!
白浅当时并未阻止,甚至心底掠过一丝默许的冰冷。对于害过她的人,她白浅上神从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母。素锦的结局,她乐见其成。只是没想到……
她微微侧首,靠近夜华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、带着一丝玩味与冰冷的声音低语:“倒是有趣。凤九那丫头和司命,当年为了给我‘出气’,可是在那贱婢的命薄上动了些‘手脚’,专往死路上引……没想到,她命还挺硬,居然爬回来了。” 她的语气,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陈年趣事,带着上位者对蝼蚁命运的生杀予夺。
夜华闻言,英挺的剑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但并未言语。对于素锦的命运,他漠不关心,凤九和司命的小动作,在他眼中亦是无足轻重。只是这“命硬”二字,让他心中那丝因对方异常气息而产生的警惕,又加深了一分。
阿离仰着小脸,纯净的大眼睛满是困惑:“母妃,命薄是什么呀?为什么九姨要让它往死路上走?”
白浅轻轻抚了抚儿子的头,并未回答,只是目光重新落回远处那匍匐的身影,带着一丝重新评估的、冰冷的审视。原来这百世情劫,不仅仅是天罚,背后还有凤九和司命为了给她“出气”而刻意加码的绝杀!这份“意外”,让她觉得有些……意思了。
然而!
白浅与夜华的耳语,白浅那玩味冰冷的审视,仙使口中“命薄上动了手脚”、“专往死路上引”的字眼……如同淬了剧毒的利箭,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层层空间,狠狠扎进了素锦濒临崩溃的神魂深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