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命在地,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,只剩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。冷汗混合着额头磕破流下的血,在惨白如纸的脸上蜿蜒出污浊的痕迹,狼狈不堪。东华帝君那两句诛心的质问——“你到底是白家的司命,还是天族的司命?”——如同无形的巨锤,将他所有精心构筑的借口、所有卑微的求饶、所有赖以生存的根基,都彻底砸得粉碎!
他无法回答。任何答案都是自取其辱,都是自掘坟墓。巨大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将他完全淹没,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。他只能像一条离水的鱼,徒劳地翕动着嘴唇,发出“嗬嗬”的、濒死般的抽气声,眼神涣散空洞,只剩下无尽的灰败。
东华帝君冷漠地俯视着脚下这滩烂泥。那双深邃的紫眸里,没有丝毫的怜悯,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寒漠,以及对渎职、背叛与玩弄命运者的绝对审判。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寒冰,沉重得令人窒息,连流转的星图都似乎黯淡了几分。
死寂持续了片刻,东华才再次开口。声音依旧不高,却带着一种宣告最终判决般的、不容置疑的威严:
“本座执掌六界律令,代行天道,最恨的,便是如你这般——” 他微微一顿,每个字都清晰无比,如同冰棱坠地,“身在其位,不谋其政,反因私废公,为一己之私欲,或为攀附权贵,便肆意篡改命格,玩弄生灵于股掌之间!”
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要将司命钉死在耻辱柱上:“素锦一族,为天界战至最后一兵一卒,全族覆灭,只余她一点血脉。纵其自身有罪,天罚轮回己是惩戒。你身为天族司命,不思抚恤功臣之后,反受他人私愤挑唆,竟敢将天罚扭曲为绝杀之局!意图将其神魂磨灭于轮回之中,彻底断绝其族最后一线生机!此等行径,与谋害同族何异?!”
司命听到“谋害同族”西个字,身体猛地一抽,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,抖得更厉害了。东华的话,彻底撕碎了他最后一点遮羞布,将他钉死在了背叛天族、戕害同宗的耻辱柱上!
“你之罪,非止于渎职!” 东华的声音陡然转厉,带着雷霆之威,“更在于你心中,早己失却了对天族、对天道、对本职的敬畏!你眼中只有青丘帝姬的喜怒,只有如何钻营取巧!你心中,何曾有过一丝天族司命该有的公正与职责?!”
他向前微微踏出一步,那无形的威压瞬间如山岳般倾轧而下,让匍匐在地的司命几乎被压得嵌入冰冷的玉石地面!
“司命星君,” 东华的声音如同九天寒狱的宣判,“本座问你最后一次——你篡改素锦命薄,使其百世惨烈,最终酿成今日滔天大祸,魂飞魄散于南天门……这一切,是否皆因你为迎合白凤九之私心?!”
司命在巨大的威压下,连颤抖都变得微弱。他知道,任何狡辩都是徒劳,只会招致更恐怖的惩罚。他艰难地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发出如同蚊蚋般绝望破碎的声音:
“是……是小仙……糊涂……小仙……为讨好凤九殿下……一时……鬼迷心窍……才……才……” 他再也说不下去,只剩下痛苦的呜咽。这认罪,彻底坐实了东华的指控,也彻底宣告了他仙途的终结。
“很好。” 东华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静,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,“既己认罪,便该承受其果。”
他不再看地上的司命,仿佛那己经是个无关紧要的死物。目光转向一旁如磐石般侍立的重霖。
“重霖。”
“属下在!” 重霖立刻躬身,神情肃穆。
“剥去司命星君仙籍,褫夺其星君神位,废其一身修为。” 东华的指令简洁而冷酷,每一个字都决定了司命永世不得翻身的命运,“将其打入凡尘,投入畜生道轮回,受尽世间疾苦,历百世劫难,以偿其篡改命格、戕害生灵之孽!百世之内,灵智永锢,不得超脱!”
这判决,比形神俱灭更残酷!剥去仙籍神位,废掉修为,意味着他不再是仙,被打回原形。投入畜生道,灵智永锢,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作为“人”的资格,在无尽的愚昧和痛苦中挣扎百世!这是对他玩弄命运最彻底的报复,让他亲身去体验他强加给素锦的那种绝望轮回!而且百世不得超脱,断绝了任何翻身的机会!
司命听到判决,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:“不——!帝君开恩!帝君饶命啊——!!!” 他挣扎着想爬向帝君脚边,却被无形的威压死死按在地上,只能绝望地嘶吼、哀求。
然而,东华帝君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他。他的目光越过重霖,仿佛穿透了太晨宫的穹顶,望向了那依旧弥漫着沉重气息的南天门方向。
“至于你口中那位‘一时糊涂’的凤九殿下,” 东华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,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,“她自有她的因果需要承担。本座自会处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