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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晨宫。
亘古不变的清冷与孤寂笼罩着这片属于天地共主的领域。白玉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，映照着穹顶流转的星图，静谧得仿佛能听到时光流淌的声音。
东华帝君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的紫檀宝座前。他没有坐下，只是背对着空旷的大殿，负手而立。那身尊贵的紫袍仿佛也沾染了南天门外挥之不去的冰冷与血腥气，银发如瀑垂落，衬得他侧脸的线条愈发冷硬，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。周身散发的气息不再是平日的淡漠疏离，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、令人窒息的低气压，仿佛暴风雨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。
“帝君！”
带着哭腔和惶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。一道粉色的身影踉跄着追了进来，正是白凤九。她绝美的脸上泪痕未干，眼眶红肿，眼神里充满了惊惧、委屈和无助。她几步冲到东华身后，伸出手，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，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和庇护。
“帝君，我……” 她哽咽着开口，想要解释，想要倾诉南天门所见带来的巨大冲击和内心的煎熬，想要诉说自己的愧疚和害怕。
然而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东华紫袍衣角的刹那——
东华没有回头。
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。
但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冰冷威压，如同无形的屏障，瞬间从他身上扩散开来，精准地将白凤九隔绝在一臂之外！
白凤九的手僵在半空，指尖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寒意。她愕然地抬头，看着东华那冰冷决绝的背影，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两人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天堑。他连一丝衣角，都不愿让她触碰了。
“帝君……” 白凤九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受伤和恐慌，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“下去。” 东华终于开口了。声音平静无波，却比极北之地的寒风更冷，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，清晰而残酷。
“本座现在，不想看见你。” 他微微侧过头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白凤九一眼。那紫眸深处，没有了往日的纵容宠溺，没有了因她而起的波澜，只剩下一种审视的、冰冷的、甚至带着一丝……“厌倦”的疏离。
“也不想让你在身边。”
这句话，如同最后的判决，彻底击溃了白凤九。她浑身剧震，踉跄着后退一步，脸色瞬间褪尽血色，比太晨宫的白玉还要惨白。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，泪水汹涌而出，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她不明白，为什么一夜之间，那个可以为她剖心证情、宠她入骨的帝君，会变得如此陌生，如此……冷酷？是因为素锦吗？是因为她可能……间接害死了素锦吗？
她张了张嘴，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，所有的解释和委屈都堵在了喉咙里，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东华不再看她，重新转回头，目光投向大殿深处那片流转的星图。自从剖出半颗心为白凤九造琉璃戒，经历那场生死大劫后，他的七情六欲仿佛被强行剥离、淬炼过。那颗琉璃心虽能感受情爱，却也让他对世间万物的本质看得更加透彻，更加……清醒。过往对白凤九那种近乎盲目的纵容，在如今这双愈发清明的眼中，显得如此……不合时宜，甚至有些可笑。
白凤九的眼泪，她此刻的委屈和恐惧，落在他眼中，不再能轻易牵动他心绪的波澜，反而让他感到一种……疲惫。一种对过往纠缠不清、因私废公、最终酿成大祸的因果链条的深深疲惫。白浅、夜华、白凤九、司命……还有那最终化为飞灰的素锦……这一团乱麻，都始于私心，终于惨烈。
他需要清静。需要绝对的清净。
“退下。” 东华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比之前更加冰冷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，彻底断绝了白凤九任何留下的可能。
白凤九最后看了那冰冷决绝的背影一眼，巨大的绝望和心碎让她几乎窒息。她再也无法承受，猛地转身，捂着脸，如同受伤的小兽般，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太晨宫，只留下几滴晶莹的泪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，迅速晕开，消失不见。
大殿重新恢复了死寂。东华依旧负手而立，紫眸深邃地望着星图，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。但那周身萦绕的低气压，却愈发凝重。
片刻之后，他薄唇微启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的大殿，传至殿外侍立的重霖耳中：
“重霖。”
殿门无声开启，一身玄衣、面容沉稳的重霖快步走入，恭敬地垂首立于阶下：“帝君。”
“去。” 东华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，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，“把司命星君，给本座叫来。”
“现在。”
最后两个字，如同冰珠落地，带着不容拖延的凛冽寒意。
重霖心头猛地一凛！作为东华帝君最信任的近侍，他太清楚帝君此刻的状态意味着什么。那绝不是寻常的召见！联想到南天门刚刚发生的惊天变故，以及帝君拂袖而去的震怒……重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。司命星君……恐怕有大麻烦了！
“是！属下遵命！” 重霖不敢有丝毫迟疑，立刻躬身领命，身影迅速消失在殿外，去执行这道注定掀起波澜的命令。
太晨宫内，再次只剩下东华帝君一人。他缓缓抬起手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心口的位置——那里，曾经跳动着一颗完整的心，如今只剩半颗琉璃。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，映衬着他此刻冰冷彻骨的眼神。
星图在头顶缓缓流转，映照着他孤高的身影，也仿佛映照着即将到来的、对某些人而言，无法逃避的清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