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宅院内。
光头老大还在气头上,拍着桌子吼道:“都给老子记住了!下次动手,眼睛放亮点!挑那个小的丫头片子下手!那穿黑衣服的娘们护着她,肯定分心!到时候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。
一股刺骨的阴风猛地灌入屋内!油灯的火焰“噗”地一声瞬间缩小,变成了惨绿色,疯狂摇曳!
“什、什么东西?!”光头老大一个激灵。
屋内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!
只见一个半透明的女子身影,穿过了紧闭的房门,出现在了屋子中央!
她空洞的眼睛扫过屋内众人,脸上那原本哀怨的神情,在听到光头老大那句“挑那个小的丫头片子下手”时,瞬间扭曲!
无边的怨气、被欺骗的痛苦、被贩卖的绝望,如同被点燃的火山般轰然爆发!
“人…贩…子…负…心…汉…”
女鬼的声音变成了尖锐凄厉,饱含无尽恨意,她的身影瞬间变得凝实而狰狞,指甲暴涨,长发无风狂舞,整个屋子的温度骤降,墙壁甚至结出了白霜!
“鬼…鬼啊!!!”
“救命!”
混混们吓得魂飞魄散,屁滚尿流地就想往外跑。
然而,门窗明明就在眼前,他们却像陷入了泥沼,无论如何狂奔都只能在原地打转,被无形的力量困在了这方寸之地!
“啊!!!”
“饶命!饶命啊女鬼大人!”
凄厉的惨叫声、骨骼碎裂声、绝望的求饶声在狭小的屋子里此起彼伏。
女鬼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影,每一次扑击都带走一条罪恶的生命,动作快得只剩下道道残影。
温煦蹲在院墙上,歪着脑袋听着里面的动静,尾巴尖悠闲地摆动:「嗯,效率还行。」
片刻之后,屋内的惨叫声彻底平息,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。
温煦轻盈跳下墙头,迈着猫步,悄无声息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。
屋内一片狼藉,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,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,光头老大靠坐在墙角,眼睛瞪得溜圆,脖子上有几个乌黑的手指印,己然气绝。
那女鬼正飘在屋子中央,她似乎有些茫然,浓烈怨气缩回体内,戾气正在缓缓消退,狰狞的面孔也渐渐恢复成之前那苍白哀怨的模样,甚至下意识地又想张嘴咿咿呀呀。
她看到了走进来的橘猫,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浮现出一丝好奇。
温煦踱步到她面前,抬头看着她,然后,他轻轻地,抬起了大尾巴。
尾巴尖带着柔和金光,拂去尘埃般,轻柔地扫过女鬼那半透明的身体。
嗡——
仿佛有清风吹过。
女鬼身上缠绕的浓重怨念,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,迅速消融,她眼神深处最后那一丝暴戾和痛苦也随之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释然。
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只有些胖的橘猫,透明的脸上,竟仿佛浮现出一个极淡的微笑。
接着,她对着温煦,双手交叠置于身前,深深地行了一个万福礼。
点点柔和纯净的星光,从她变得完全透明的身体里逸散出来,越来越亮,最终将她整个身影包裹、分解。
星光点点,如夏夜萤火,在充满血腥的昏暗屋子里轻盈地飞舞了片刻,然后穿透屋顶,消散在清冷的夜空之中,再无痕迹。
温煦甩了甩尾巴,小声嘀咕了一句:「啧,下辈子投胎,记得离人渣远点。」
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,转身,迈着轻快的步子,悄无声息地跃出院子,融入夜色,朝着县衙的方向溜达回去。
县城内,某处不起眼的客栈上房。
窗棂缝隙透入惨淡月光。
房间中央,悬浮着一面由雾气和水光凝聚成的镜子,镜面波纹荡漾,映照出的景象,赫然是那条僻静巷子里,凌霜放倒五个混混的画面!
镜子前,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静静悬浮。。
“蠢材!”
沙哑冰冷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,“偷人不是抢人!镇魔司的巡查使就跟在身边,竟敢如此明目张胆!”
镜面景象随着混混们的溃逃而移动,最终定格在那处偏僻宅院。
黑袍人本想看看这群废物如何收场,却见镜中景象陡然变得阴森!惨绿摇曳的灯火,扭曲狰狞的女鬼身影,以及被一一撕碎的混混……
“该死!”黑袍人身上的灰雾猛地翻涌了一下,“这破县城…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鬼怪?!”
他身周充满了压抑的杀意。
房间角落的阴影里,一头体型硕大的青灰色狼妖,正努力蜷缩着身体,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。
它低垂着头,不敢看那面水镜,更不敢看震怒的主人,只在心中疯狂腹诽:
「主人之前明明说这清江县邪祟丛生,鱼龙混杂,正是浑水摸鱼,方便行事的好地方…现在城里闹鬼,又怪起鬼来了…人的心思,真是比山里最狡猾的狐狸还难懂…」
它把脑袋埋得更低了,尾巴紧紧夹在股间。
县衙后宅。
夜深人静,王云舒、凌霜和二丫挤在一张床榻上,睡得昏天黑地。
长途跋涉的疲惫加上夜市风波后的松弛,让她们睡得毫无形象可言。
王云舒一条腿搭在凌霜腰上,凌霜的手臂则横在王云舒胸前,二丫更是整个人蜷缩在两人中间,小脑袋枕着凌霜的胳膊,一只脚丫子差点蹬到王云舒脸上。
温煦嫌弃地看了一眼那“三女共眠、没个人样”的床铺,甩了甩尾巴,轻盈地跃上旁边一张闲置小榻。
榻上铺着干净的被褥,他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,把自己团成一个大大的橘色毛球,下巴搁在爪子上,闭上了眼睛。
睡梦中,似乎有一群叽叽咕咕、形态模糊的诡物阴影,不知死活地围着他打转,发出令人烦躁的低语。
「吵死了…」
梦里的温煦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,抬起前爪,像驱赶苍蝇般,朝着那片阴影轻轻一挥。
啪!
世界瞬间清净了。
翌日清晨。
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县衙。
陈道师,这位彭桥镇的镇魔司司使,正一脸不情不愿地站在县衙门口,一步三挪地往里蹭。
他是奉了上头的命令,来清江县拜见新任县令的,他完全不明白镇魔司的人为啥要拜会县令。
这一路,他故意走得极慢,甚至在路上找了块灵气尚可的山石,盘坐调息了大半个时辰,美其名曰“修行”,实则拖延。
“唉,终究还是躲不过…”陈道师叹了口气,整了整道袍,迈进了县衙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