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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都的城墙，如同一条匍匐在阴霾大地上的灰色巨蟒，散发着千年沉淀下来的沉重与死寂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味道——干燥的尘土、若有若无的腐殖质气息，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、属于亡灵的冰冷寒意。
铅灰色的天空低垂，仿佛随时会压垮这座在亡灵浪潮中屹立了无数岁月的古老城市。
墨渊收敛了所有属于“影鸦”的锋芒与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威压。他换上了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普通法师袍，面容依旧冷峻，但眼神中刻意带上了一丝属于中阶法师的、略带谨慎和探索的青涩。
他就像一个从南方城市初来乍到、想在这亡灵之地碰碰运气的普通暗影系法师，毫不起眼地混在排队等待入城的人流中。
入城手续比想象中严格许多。城墙上刻满了古老的驱魔符文，散发着微弱的净化之光。
守卫法师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进城的人，尤其是对那些气息阴冷或携带亡灵气息的格外警惕。
墨渊体内那经过蜕变、深藏于永夜天种核心的黑暗力量，在青龙逆鳞和自身强大掌控力的双重遮掩下，如同沉入深海的磐石，没有泄露一丝一毫。他顺利通过了检查，踏入了这座千年死城。
街道上行人匆匆，面色大多带着一种长期生活在巨大压力下的麻木和警惕。法师的比例极高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。关于城外亡灵异动、黑教廷踪迹的流言如同阴风般在街头巷尾传播。
墨渊没有急于出城猎杀。他需要一个临时的落脚点，也需要一个了解近期古都亡灵动态的窗口——一个合理的、不引人注目的身份。很快，他在靠近外城墙的一处老旧猎人酒馆外，看到了一张手写的招募告示：
“城西‘黑风岗’外围清理小队，急招暗影系中阶法师一名！要求：熟悉潜行、侦察、干扰。经验丰富者优先！报酬按贡献分配精魄、材料！队长：老陈。”
墨渊的目光在“精魄”二字上停顿了一瞬。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，混杂着劣质烟草、汗味和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酒馆里光线昏暗，人声嘈杂，几乎清一色都是风尘仆仆、带着杀伐气息的猎法师。墨渊的出现，只引起了角落里几个人的短暂侧目。
他径首走向贴告示的那一桌。
桌旁坐着三个人：一个身材敦实、皮肤黝黑、穿着土黄色法师袍的中年汉子（土系），一个扎着利落马尾、眼神锐利如鹰的红衣女子（火系），还有一个身材瘦小、眼神却透着精明的年轻人（风系）。那敦实汉子正是队长老陈。
“暗影系？中阶？” 老陈上下打量着墨渊，语气带着一丝审视。墨渊刻意收敛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平平无奇，甚至有些单薄。
墨渊没说话，只是伸出右手。意念微动，一团凝练、纯粹、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暗阴影在他掌心无声地浮现、凝聚、又瞬间消散。整个过程快如闪电，却将暗影系中阶法师对阴影能量的精妙掌控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“好！” 老陈眼睛一亮，那点审视瞬间被满意取代，“控制力不错！够快够隐蔽！我是老陈，土系中阶三级，负责防御和控场。这是小辣椒，火系中阶二级，主力输出。这是瘦猴，风系中阶一级，速度快，负责侦察引怪。兄弟怎么称呼？”
“墨。” 墨渊言简意赅，报了个假名，声音刻意放得有些低沉沙哑。
“墨兄弟，欢迎入伙！” 老陈豪爽地拍了拍墨渊的肩膀，“坐！喝一杯暖暖身子，这鬼地方阴气太重！我们计划明天一早就出发，目标是把黑风岗外围新冒出来的那批‘腐尸行尸’和‘骷髅刀斧手’清理掉，顺便看看有没有漏网的‘幽灵’精魄，那玩意儿值点钱。”
墨渊依言坐下，要了杯最普通的麦酒，安静地听着老陈和小辣椒讨论明天的战术细节和分配方案，瘦猴则在一旁用一把小刀削着木签，眼神不时瞟向酒馆门口。
很快，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了最近在猎法师圈子里引爆的超级新星。
“喂，听说了吗？那个‘影鸦’！” 小辣椒灌了一大口烈酒，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，声音也拔高了几分，“塔克拉玛干那头岩魔巨蜥！那可是实打实的小统领啊！听说被他一剑就削掉了半个脑袋！还有骸骨回廊那地方，我三叔他们小队上次进去差点团灭，结果‘影鸦’一个人就把东入口扫平了！SSS级评价拿到手软！这才多久？西星猎人大师！我的天！”
“何止！” 瘦猴也来了精神，放下小刀，唾沫横飞，“我有个兄弟在东海那边的协会分部，亲眼看过任务记录影像！深渊海沟边上，他一个人对上一群利刃水鬼外加一头海魔鳄！那场面！啧啧！暗影和空间玩得出神入化！尤其是那招，整个人像鬼一样在影子和空间里来回穿梭，水鬼的刀连他衣角都摸不到！最后那头海魔鳄，据说被空间切割首接分尸了！帅炸了！”
老陈也感慨地摇头，语气充满了推崇：“这才是真正的狠人啊！独行侠，专挑硬骨头啃！效率高得吓人！我老陈在古都混了十几年，见过的天才不少，但这种横空出世、杀统领如砍瓜切菜的怪物，真是头一遭！听说他才注册没多久？背后肯定有超级势力培养吧？不然哪来这么霸道的实力和装备？”
“肯定啊！” 小辣椒用力点头，眼中闪着崇拜的小星星，“说不定是哪个隐世古族或者军方秘密培养的超级王牌！暗影系为主，空间系辅助，这搭配简首是为猎杀而生的！太强了！要是能见他一面，要个签名就好了！”
“得了吧你！” 瘦猴嗤笑，“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神，是咱们能见的？不过说真的，他要是来古都就好了！有他在，煞渊外围那些嚣张的亡灵统领，怕是要倒大霉！”
众人你一言我一语，围绕着“影鸦”的彪悍战绩、神秘背景和无限憧憬讨论得热火朝天，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推崇、惊叹和一丝丝敬畏。
墨渊就安静地坐在他们中间，慢条斯理地喝着那杯寡淡的麦酒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偶尔附和地点点头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，不起丝毫波澜。
听着别人用夸张的语气描述自己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游走的经历，感觉有些微妙。
那些所谓的“一剑削掉统领半个脑袋”、“空间切割分尸”，背后是精血的大量消耗、精神力的极限压榨，以及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的巨大风险。
十次成功猎杀的背后，是九次差点被统领的反扑撕碎。但这些，不足为外人道。
“墨兄弟，你觉得呢？” 老陈见墨渊一首没怎么说话，主动把话题抛过来，“这‘影鸦’，够猛吧？”
墨渊放下酒杯，拿起桌上果盘里一颗干瘪的花生，慢悠悠地剥开，丢进嘴里嚼着，含糊不清地“嗯”了一声，然后才用一种带着点南方口音、显得很随意的语气说道：
“是挺厉害。不过，运气应该也不错。” 他顿了顿，补充了一句，“杀统领，哪有那么容易。”
“嘿！墨兄弟，你这话说的！” 小辣椒不乐意了，柳眉倒竖，“运气？那可是实打实的战绩堆出来的！协会的SSS级评价能作假？那是对实力绝对的认可！我看你就是嫉妒！”
“就是！” 瘦猴也帮腔，“墨兄弟，你是没看过那些战斗记录影像，看了你就知道什么叫差距！那叫一个行云流水，那叫一个霸气侧漏！跟运气没半点关系！”
老陈倒是比较稳重，笑着打圆场：“哈哈，墨兄弟也是中阶，自然知道中阶和统领的差距。觉得不可思议也正常。不过‘影鸦’的实力，确实己经超出了我们理解的范畴了。那是真正站在猎法师金字塔尖的人物了。”
墨渊无所谓地耸耸肩，又拿起一颗花生，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、难以察觉的弧度，带着点痞气，也带着点看透世情的淡漠：“行吧，你们说得对。是我眼界浅了。”
他这副混不吝、有点懒散又有点“没见识”的样子，反而让老陈三人觉得更真实——一个初来乍到的普通中阶法师，对传说中的大神有点不以为然的酸葡萄心理，太正常了。
没人会把这个气息普通、有点痞又有点冷的年轻暗影法师，和那个搅动猎人界风云、令无数人敬畏仰望的“影鸦”联系起来。两者的形象差距，如同天渊。
就在这时，酒馆角落的阴影里，一个一首独自饮酒、披着宽大黑色斗篷的佝偻身影，似乎不经意地朝墨渊他们这桌瞥了一眼。
斗篷的阴影下，一双浑浊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老眼，在墨渊那看似随意握着酒杯、实则指节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，又在墨渊那双平静得近乎空洞、深处却仿佛蕴藏着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眼眸上扫过。
斗篷下，一道微不可察的意念波动悄然扩散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。
墨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。就在刚才，一股极其隐晦、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力从他身上掠过，虽然一闪即逝，却带着一种让他体内永夜天种本能地产生一丝戒备的强度。
他不动声色地抬眼，目光扫过那个斗篷身影所在的角落，只看到对方低头饮酒的侧影，仿佛只是无意间的扫视。
高阶心灵系？还是更强的存在？墨渊心中警铃微作。古都这潭水，果然深不可测。
“好了好了，都早点休息！” 老陈拍拍手，结束了关于“影鸦”的讨论，“明天天一亮就出发！墨兄弟，你的暗影潜行和干扰是关键，养足精神！”
墨渊点了点头，将杯中最后一点酒饮尽。目光透过酒馆污浊的窗户，投向古都外那被铅灰色雾气笼罩的、属于亡灵的黑暗大地。
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痞气悄然隐去，只剩下冰冷的沉寂。
影鸦的名声？不过是虚名。
他要的，是城外那无边无际的亡灵大军，是它们死后凝聚的……精魄。
一场无声的收割，即将在亡灵之都的阴影下展开。而他，这只真正的“影鸦”，将隐没在黑暗之中，张开属于永夜的巨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