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秦家队伍在广场边缘的聚集地,一股与周遭喧闹格格不入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。
大多数族人都已归来,只是一个个垂头丧气,或席地而坐,眼神空洞;
或倚靠着石壁,埋在阴影里。
显然,他们都在今日这第二轮的比试中折戟,悟道法会之行,到此为止了。
秦文昭也没有例外,他正靠在一根石柱旁。
只是脸上并无多少颓唐之色,反而带着一丝苦笑,正拍着一个双眼通红的族弟的肩膀,低声劝慰着什么。
他眼尖,第一时间看到了从人群中走来的秦轩,立刻直起身,迎了上去,眼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期待地问道:
“轩弟,今日战果如何?对手可还棘手?”
秦轩的目光在周围那些失落的同族脸上一扫而过,心中波澜不惊。
随即对上秦文昭关切的眼神,神色淡然地说道:
“运气不错,对手实力不强,侥幸赢了。”
秦文昭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的苦笑化为了由衷的笑容。
他用力地拍了拍秦轩的肩膀,压低了声音道:
“你这家伙!还跟我说什么运气!
能进第二轮的,哪个是省油的灯?
我今天可是碰上了一个玩弄飞针的好手,那叫一个防不胜防!
你能这般云淡风轻地回来,其实力,怕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深!”
他嘴上虽在吐槽,但眼神里的敬佩和喜悦却是做不得假的。
对于秦轩的实力,他心中的评估又悄然拔高了一个层次。
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,今日所有参赛的秦家子弟尽皆归队。
两位坐镇的筑基长辈——秦昭远与秦昭泓,一前一后,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秦昭泓的目光如刀子般扫过眼前一张张沮丧、不甘的年轻脸庞,脸色冷若冰霜。
看着眼前这幅景象,两人并未在此地多言,只是沉声道:
“都起来,回去了。”
一行人默默地跟在两位长辈身后,穿过喧嚣的人流,踏上传送阵,回到了暂住的宅院之中。
“砰”的一声,院门被关上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。
庭院内,光线昏暗,气氛愈发压抑。
一直沉默着的秦昭泓终于率先开口,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记记重锤,敲在每个人的心上:
“来天阙宗之前,我便跟你们说过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
今日吃了亏,受了辱,也算是给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小子一个血淋淋的教训!”
他往前踏出一步,眼神愈发锐利,
“秦家雄踞向阳山六十余载,你们都未经历过族中混乱衰弱之时。
自出生起,便是旁人眼中的天之骄子。
周围的散修,附近的小家族,谁不对你们礼让三分?
这份安逸,已经磨平了你们的爪牙,让你们忘了修仙界的残酷!”
“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!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试,便如丧家之犬!
你们可知,今日淘汰你们的对手,或许在他们自己的家族势力中,也只是寻常之辈?
此次法会,金丹世族、千年宗门来了多少?
在他们眼中,向阳山秦家,不过是弹丸之地的一只稍大些的蝼蚁!”
一番话骂得众人头垂得更低,不少人更是羞愧得满脸通红,双拳紧紧攥住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秦昭泓的话虽狠,却如当头棒喝,震得他们心神发颤。
眼看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,一旁的秦昭远心中暗叹一声,这才上前一步,用相对温和的语气打着圆场。
“你们昭泓叔祖的话虽然难听,但句句都是为了你们好。
修仙之路,一步踏错,便是万丈深渊。
今日的经历,对你们日后的道途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”
他的目光柔和了些许,环视众人,
“不过,此行也并非全是坏事。
你们之中,还是有几人表现得颇为不错,没有丢尽我秦家的脸面。”
说罢,秦昭远沉声道:
“秦文靖、秦文朗,还有秦轩,你们三人出列。”
随着话音落下,三道身影从队伍中走出。
秦轩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,另外两人,一个叫秦文靖的青年,身形挺拔,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傲然与喜色;
另一个叫秦文朗的,则显得有些拘谨,既兴奋又紧张地看着两位长辈。
此次参加法会的族人,皆是三十岁以下的炼气后期修士,按族规都已入了“文”字辈。
三人向两位筑基长辈行礼报名后,秦昭远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,当落在秦轩身上时,微微一顿,带着几分好奇问道:
“秦轩,我观你修为已至炼气八层,根基稳固,为何族中没有将你名录族谱,赐下‘文’字辈?”
这个问题一出,秦文靖和秦文朗都下意识地瞥了秦轩一眼。
秦轩心中咯噔一下,暗道一声:疏忽了。
秦轩自始至终未将自己完全融入这个家族,对这些细枝末节自然不上心,没想到竟会被这位筑基长辈当面点出。
但秦轩面上不动声色,念头急转之下,已然想好了说辞,躬身一礼,从容答道:
“回禀叔祖,晚辈前些时日方才正式归入族谱,族长的确已赐下‘文’字辈。
只是晚辈长年在外,早已习惯以本名自称,今日在斗法台上登记时,一时情急,竟忘了此事,还望叔祖恕罪。”
这番回答滴水不漏,既解释了缘由,又将姿态放得很低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秦昭远点了点头,并未深究。
他久在宗门,对家族这些繁文缛节本就不甚看重,反倒是秦轩这番不卑不亢的应对,让他高看了一眼。
只是,以他筑基修士的敏锐感知,依旧从秦轩那平静的眼神深处,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。
此子……似乎对家族的归属感并不强。
秦昭远心中念头飞转:
也罢,这或许并非坏事。
此子心性沉稳,实力不俗,若下轮比试还能晋级,展现出更大的潜力。
不妨向院首申请一番,看看能否破格将他引入外院。
一来能在我与昭泓师弟身边有个照应,二来,若他真能筑基,对我一脉而言,也是一大臂助。
想到这里,他看向三人的目光又温和了几分,开口勉励道:
“很好,你们三人是秦家此行的希望。
下一轮比试在三日之后,这几日好生修养,调整状态,务必全力以赴!”
“是,叔祖!”
三人齐声应道。
秦昭远满意地点了点头,与秦昭泓对视一眼后,不再多言,双双化作两道流光,冲天而起,消失在夜色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