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河舟底层囚牢的死寂,被石坚急促而压抑的敲击声打破。那节奏不再是简单的联络暗号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、信息过载般的密集鼓点!
“林…林道友!推演…推演结果出来了!”石坚的声音透过墙壁缝隙传来,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后怕的颤抖,“太…太险了!差点…差点就万劫不复!”
林羽立刻凝神:“说!”
“排污口符文裂痕,位于‘固金咒’与‘锁灵符’能量交汇的‘死点’!”石坚语速极快,如同连珠炮,“蛮牛道友的力量若首接冲击裂痕,确实能引发局部崩溃!但崩溃产生的能量乱流,会瞬间激活旁边三道完整的‘阴蚀符’!这三道符会立刻抽取崩溃能量,转化为‘阴蚀毒火’,反向灌入排污口通道!我们若在那一刻钻进去,会被烧得渣都不剩!”
阴蚀毒火!反向灌入!
林羽瞳孔骤缩!好阴毒的陷阱!这排污口的“漏洞”,根本就是魔门故意留下的诱饵!专门用来坑杀那些试图越狱的囚徒!
“如何破解?”林羽的声音依旧冷静。
“必须…必须同时破坏裂痕和旁边那三道阴蚀符的核心节点!”石坚的声音带着绝望,“但…但三道阴蚀符的位置极其刁钻!一道在栅栏上方三寸的管壁夹缝里,一道在右侧第二根栅栏的背面,还有一道…在排污口内侧的拐角处!我们灵力被封,根本够不到!更别说同时破坏了!”
灵力被封,够不到,还要同时破坏三个隐蔽节点?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!
囚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再次席卷而来。蛮牛的方向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困兽般的低吼。阿萝的隐翅蛊也停止了振翅。
“同时破坏…三个节点…”林羽低声重复,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。突然,他眼中精光爆闪!“不!未必需要‘同时’!石道友,阴蚀符的激活机制是什么?是感应到裂痕崩溃的能量波动后‘被动触发’,还是存在一个‘主动激发’的延迟?”
石坚一愣,随即陷入沉思,片刻后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:“从符文回路看…应该是被动触发…裂痕崩溃的混乱能量流是引信…但…等等!”他猛地提高音量,“不对!这三道阴蚀符的回路末端…连接着一个微小的‘蓄能晶核’!它需要先蓄满一丝能量才能完全激活!虽然蓄能时间极短,但…确实存在一个极其短暂的‘延迟’!可能…不到半息!”
半息!千钧一发之际的转机!
林羽的心脏狂跳起来!他立刻追问:“这个延迟时间,能否人为干扰?比如,用某种方式,在裂痕崩溃前,提前耗掉蓄能晶核的那一丝能量?”
“耗掉?”石坚的声音充满困惑,“怎么耗?我们没有灵力…”
“不需要灵力!”林羽的声音斩钉截铁,“用‘震动’!用‘声音’!用最纯粹的物理干扰!石道友,立刻推演:若在蛮牛冲击裂痕前的‘一刹那’,用高频、剧烈的震动或尖锐的声波,精准冲击那三个蓄能晶核的位置,能否在其蓄满能量前,将其内部本就微弱的结构震松、甚至震裂,使其无法完成最后的能量凝聚?”
“震动?声波?”石坚如同醍醐灌顶!“对!对!有可能!阴蚀符的蓄能晶核极其微小脆弱,对高频震动异常敏感!尤其是…尤其是音波!若能找到其固有频率,以足够强的声波共振冲击…或许真能提前将其内部结构震出细微裂痕,破坏其蓄能能力!这样,即使裂痕崩溃的能量流涌入,也无法完全激活阴蚀符!”
“固有频率…音波共振…”林羽的目光瞬间投向阿萝的方向,“阿萝道友!你的蛊虫,能否发出高频音波?或者…制造剧烈震动?”
片刻沉默后,阿萝的隐翅蛊传来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意念:“‘碎金蝉’…可…但需…定位…需力…”
碎金蝉?一种能发出高频音波、震裂金石的蛊虫?!
林羽心中狂喜!他立刻下令:“石道友!立刻计算那三个蓄能晶核的固有频率!并将精确位置传递给阿萝道友!阿萝道友!立刻准备‘碎金蝉’!需要几只?需要多大力量激发?”
“三只…需…精血…激发…”阿萝的意念传来,带着一丝虚弱。
精血?林羽心中一沉。阿萝本就虚弱,再损耗精血…
“用我的!”隔壁蛮牛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,“老子气血旺!一点精血算个屁!阿萝妹子!位置给我!老子放血喂你的虫子!”
“蛮牛道友!”林羽立刻阻止,“不可!你需全力冲击裂痕,气血不可有失!精血…我来!”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,一股带着微弱灵气的精血顺着嘴角溢出。他小心翼翼地将几滴精血滴在手臂上,靠近阿萝的隐翅蛊。
“林道友!”石坚惊呼。
“无妨!”林羽声音坚决,“一点精血,死不了!阿萝道友,取血!速速准备蛊虫!”
隐翅蛊轻轻落在精血上,吮吸起来,随即振翅飞走。片刻后,三只米粒大小、通体暗金、背生透明薄翼的奇异蛊虫,悄无声息地落在林羽手臂上,散发着微弱的金属震颤感。
“位置…频率…”石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急切,通过密集的敲击和隐翅蛊,将三个蓄能晶核的精确坐标(相对于排污口的位置)以及计算出的固有频率波动信息,疯狂传递给阿萝和林羽!
阿萝的意念再次传来:“蛊…需…同步…引爆…”
同步!三只蛊虫必须在蛮牛力量爆发前的“一刹那”,同时被引爆,释放出最强的高频音波,精准冲击三个蓄能晶核!
时机!精准到毫厘的时机!这是整个计划最致命的关键点!
“交给我!”林羽的声音如同寒铁,“所有人,最后确认!”
“蛮牛道友!蓄力!听我号令!目标:裂痕核心!角度:垂首向下偏左十五度!发力:瞬间爆发,不留余力!”
“吼…明白!”蛮牛的声音如同压抑的火山。
“石道友!监控符文能量!若有异变,立刻示警!”
“是!”石坚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阿萝道友!蛊虫准备!听我倒数!”
“嗯…”阿萝的意念传来,带着全神贯注的凝重。
林羽闭上眼,识海中一片空明。他将灵识提升到极致,如同最精密的计时器,捕捉着外界的一切细微变化。守卫巡逻的脚步声刚刚远去,通道尽头归于死寂。下一次巡逻,还有二十五息!
“十息准备!”林羽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,清晰传入每个人识海,“蛮牛,进入发力姿态!阿萝,蛊虫就位!”
隔壁传来蛮牛调整姿势、骨骼轻微爆响的声音。林羽手臂上的三只碎金蝉微微震颤,翅膀高频抖动,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。
“五息!”
空气凝固。心跳声如同擂鼓。
“三息!”
蛮牛的呼吸声消失,全身力量凝聚于拳!
碎金蝉的翅膀振动达到极限,暗金色的躯体内能量沸腾!
“二息!”
林羽的灵识死死锁定那三个无形的能量节点坐标!
“一息!”
时间仿佛被拉长!林羽的意念如同闪电般同时刺向三只碎金蝉的核心——“爆!”
“动!!!”
“轰!!!”
三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、仿佛能撕裂灵魂的高频嘶鸣,如同无形的利刃,瞬间刺向排污口三个隐蔽的角落!与此同时,蛮牛那积蓄到顶点的恐怖力量,如同山洪暴发,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,狠狠轰击在符文裂痕的核心!
“咔嚓——!!!”
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和符文崩碎的脆响同时炸开!排污口左下角那根精铁栅栏根部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!三道微弱的、带着阴寒气息的乌光(阴蚀符的激活前兆)刚刚在三个节点亮起,就被那三道无形的高频音波狠狠撞上!
“噗!噗!噗!”
如同气泡破裂般的细微声响!三道乌光剧烈闪烁了一下,如同被掐灭的火星,瞬间黯淡、消散!蓄能晶核被提前震裂,能量溃散!
成功了!阴蚀陷阱被破除!
“走!”林羽没有丝毫犹豫,身体如同离弦之箭,在栅栏崩碎的烟尘和飞溅的金属碎片中,第一个扑向那刚刚出现的、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排污口!
“跟上!”他低吼一声,身影没入黑暗!
石坚、蛮牛、阿萝没有丝毫迟疑!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!三人紧随其后,如同三道影子,瞬间消失在散发着恶臭的排污口内!
就在最后一人(阿萝)的身影没入排污口的刹那,通道尽头,沉重的脚步声和血衣卫那令人窒息的煞气,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!巡逻队,到了!
差之毫厘,便是天渊之别!
排污口内,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刺鼻的恶臭。粘稠的污物没过脚踝,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。但西人心中,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火焰和更深的警惕!
林羽冲在最前,灵识如同触手般向前延伸,探查着路径。他的脑海中,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那惊险万分的破局过程。
“阴蚀陷阱…被动触发…能量延迟…高频音波共振…”林羽心中默念,“这与洪荒历史上,‘玄阴魔君’坑杀‘七剑散人’的‘九幽噬魂阵’何其相似!”
他曾在玉虚宫藏经阁的某块残破玉简中,读到过这段记载:玄阴魔君假意露出阵法破绽,引七剑散人强攻。当七剑散人以为破阵在即时,破绽处隐藏的九道‘噬魂阴雷’被动触发,瞬间将七人神魂俱灭!而破解的关键,就在于识破那“被动触发”机制和极其短暂的“阴雷凝聚延迟”,并提前以特殊手段干扰其凝聚过程!
“历史…总是在重演…”林羽眼中闪过一丝冷芒,“只不过,这次被坑杀的,差点成了我们!”
他猛地停下脚步。前方出现岔路!一条向上,隐约有微弱的光亮和水流声;一条向下,深邃黑暗,恶臭更浓。
“走哪边?”蛮牛喘着粗气问,声音在狭窄的管道中回荡。
林羽没有立刻回答。他蹲下身,指尖捻起一点管道壁上的污垢,凑到鼻尖闻了闻,又仔细观察着污垢的流向和管道壁的磨损痕迹。
“向上。”他果断道,“向上的管道污垢较新,水流痕迹明显,且有微弱气流向下流动,说明上方可能有出口或较大的空间。向下的管道污垢板结,气味更陈腐,可能是死路或通往更底层的污物汇集池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三人:“记住刚才的教训。在这洪荒,所谓的‘破绽’和‘生路’,往往都伴随着致命的陷阱。我们能活下来,不是运气,是因为我们看穿了陷阱背后的‘规则’——利益的诱饵,致命的延迟,以及…精准的干扰!”
“玄阴魔君赢了七剑散人,成了历史记载的‘魔头’;七剑散人输了,就成了‘不自量力’的失败者。成王败寇,不过如此。”林羽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冰冷,“今日,若我们葬身血池,便是幽冥谷战绩簿上又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;但若我们能逃出去…”
他顿了顿,眼中燃起一簇幽深的火焰:“那这血河舟的‘成王败寇’史,就该由我们来书写了!”
没有豪言壮语,只有冰冷的现实和更冰冷的决心。石坚、蛮牛、阿萝默默点头,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和迷茫彻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坚韧和警惕。
西人不再言语,沿着向上倾斜的排污管道,在污秽与黑暗中,向着那未知的、可能布满更多陷阱的“生路”,艰难跋涉。身后,血衣卫的咆哮和禁制被触发的尖锐警报声隐约传来,如同为他们送行的丧钟。
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,但这一次,他们要做书写历史的人,而非历史中无声湮灭的尘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