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6章 三日翻堂
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日翻堂
陈渐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,只把那页布帛丢过去。
两人四目一对,终于明白——
他们都找到了同一个人。
陈渐点头:“你去西岭,我在京内开第二轮审。”
“你不怕再有刺杀?”
“不怕。”陈渐转身,走出门口,“我这条命,现在是借的。”
“我活一天,这京里的死人就不安生。”
夜里,太后收到了来自宫外的第二份密信:
【林彻将归,陈渐未倒,褚言自起。】
她坐在榻上,面色铁青,手里握着那张早年“烟墨图”原卷的封皮。
女官低声问:“太后,要不要……提前动手?”
太后沉声道:“不行,林彻回来之前,动谁都是错。”
“那我们怎么办?”
太后缓缓闭眼,一字一句:
“我,再给陈渐三天。”
“他若三天后不倒,我就不再阻他。”
“让他去翻吧。”
“让他把这朝堂,翻个底朝天。”
京师第三夜,寒意透骨。
陈渐坐在酒坊废仓,望着案前布帛、旧纸、血书,还有那一页从未归档的调令碎片。
他低声念了一句:“还有三天。”
苏子轩在一旁点着灯,一边翻名单一边念着:“林彻预计明日午夜前抵达西城驿馆,褚言带人亲接。”
“马天林那边,天牢已回讯,可会审。”
“名单剩余未审共计七人,四人拒见,三人失联。”
陈渐合上卷宗,站起身:“那就从马天林开始。”
“今天,开第二轮堂。”
当天早晨,承天门内设“特别再审堂”,三省官员列席,太后未现,内监代诏。
堂上铺着一份“马天林新供”,是他在天牢暗中递出的折子。
内容只有一句话:
【烟墨图由摄政王私设,太后亲裁,皇帝知情。】
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所有人都知道,他这是想——拉皇帝下水。
但陈渐并未急。
他坐在审位,敲案三声,命人将马天林押入。
“马天林,”他开口第一句就问,“你知道自己已经输了,为什么还要咬皇上?”
马天林披着囚衣,靠着牢椅,一脸疲态。
“因为我死定了,不如拉个垫背的。”
“你要的不只是活命,是翻案。”
“你觉得我翻得动?”
“你现在能翻的,是整座京城。”
马天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低笑一声:“你说得对,所以我今天带了点料。”
说着,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指甲盖大的金箔,是旧朝密函封印专用。
“摄政王死前,留了一份‘帝前留书’。”
“在他死后三日,由我亲手藏进了‘藏玉井’。”
陈渐声音陡然冷了:“你留着它做什么?”
“留着看这天下,哪天真要翻。”
“你给我——是想让我替你翻案?”
“不,是想让我死得有价值。”
“你是想让我成为第二个你。”
“你本来就不是人。”马天林咧嘴,“你是个刀。”
“你是褚家的刀,是太后的刀,是这天下最后的一把……敢下来的刀。”
陈渐没回话,只是缓缓收下金箔。
“这东西,我会拿去查。但你要记住——这不是你活命的理由。”
“而是你死得干净的机会。”
审堂结束,陈渐未回署,独自前往“藏玉井”。
那是京城旧水系交汇之地,地势最低,常年积水,但正因如此,藏物最稳。
他潜入井底,果然找到一块三寸长的羊皮封卷,火纹尚存,封泥已裂。
他小心打开,纸上只写了三句话:
【烟墨图由王设,非谋逆,乃为护国。】
【图中之人,不为死士,乃为继者。】
【若今人得卷,翻之。若翻者死,保其子孙。】
署名:摄政王·褚焱。
陈渐看完,胸腔发紧。
他知道,这意味着一切都反过来了。
烟墨图,不是反的,是正的。
这不是诛杀工具,而是选拔计划。
褚焱不是要颠覆朝堂,而是怕“弱主”被权臣玩死,提前布下后手。
可这手,被马天林、东厂、甚至太后,早就变成了掌控天下的“私图”。
如今一切真相归位,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问题——
谁,能继承这张图。
傍晚,陈渐回署,刚踏进门槛,褚言就迎上来。
“人到了。”
“谁?”
“林彻。”
“在哪?”
“后堂。”
陈渐疾步前往,推门的一刻,看见那个十年前的“人肉档案库”,坐在桌前,满头白发,手里还捧着一本旧账簿,正慢慢翻。
“你来晚了。”林彻声音低哑。
“是我来早了。”陈渐走过去,“你若再晚三天,就不必来了。”
林彻抬头,看着他。
“你是陈疏的儿子,对吧?”
陈渐一震。
“你父亲,是当年第一个从卷上划掉自己名字的人。”
“因为他不愿做钓饵。”
“所以他死了。”
“你现在,走到了他走不完的那一步。”
陈渐手握成拳,半晌才道:“你来,是来帮我的吗?”
“我是来归卷的。”
林彻从怀中掏出一方灰色印绶,上头火纹已褪,却依稀可辨“图主”二字。
“摄政王,死前立我为烟墨图最后守卷人。”
“今日,我交给你。”
“你若敢用,就拿着它去宫里,掀开最后那层皮。”
“你若不敢,就烧了它。”
“但记住,你一旦动它——就不是审官。”
“你,是图主。”
夜深,风紧。
陈渐一人坐在东署后厅,桌上点着一盏老灯,火苗跳得厉害,映着他掌心那方灰色印绶。
“图主。”
两个字看似黯淡,但落在他手里,却像千斤重石。
林彻走后只说了一句话:
“从这一刻起,你查的是这天下;但盯着你的,是这天下所有人。”
窗外,褚言没走远,静静守在廊下,看着屋里那道背影沉默良久。
“你会收吗?”苏子轩低声问他。
“他若不收,前面查的都白费了。”
“可一旦收了,他就不是查案的了。”
“所以你不懂。”褚言叹了一口气,“这天下从来不怕有人拿刀,怕的是有人认刀。”
“他要是认了——就是要用它。”
果然,第二天清晨,陈渐穿回火纹袍,右袖绣灰纹,左腰悬那枚“图主印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