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如浓稠的墨汁,将我紧紧包裹。我的后背死死地紧贴着那湿滑的岩壁,只觉触手之处皆是冰冷与潮湿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。那岩壁上的青苔,更是让我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带着丝丝的滞涩。九窍鼎安静地躺在储物袋里,却发出蜂鸣般的震颤,这震颤仿佛穿透了储物袋,首接震在我的心房上,一下又一下,搅得我心神不宁。
叶清秋身姿挺拔,她手中的剑尖稳稳地抵住前方的岔道。剑身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冰冷的锋芒,剑身之上,隐隐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。自从剑冢那场可怕的暴动之后,她脖颈后的青色符印就如同活物一般,时常蠕动。此刻,那符印正微微起伏,好似一条蛰伏的毒蛇,随时都可能苏醒发动攻击。
“这棺椁的方位……”莫怀远着机关兽断裂的右臂,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,可那紧皱的眉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忧虑。齿轮卡顿发出的嘈杂声混着他沙哑的嗓音,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:“与二十年前赵无忌密会血神教的记录完全吻合。”
我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舌尖刚一触碰到嘴唇,便尝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,那是紧张与恐惧交织下,血液的苦涩。方才那道传送阵残片撕开的裂缝里,还残留着某种粘稠的腥甜气息,如同鬼魅一般缠绕在我的鼻尖。此刻,那气息仍在九窍鼎的鼎纹里缓缓流淌,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它流动的轨迹,带着一丝诡异的韵律。
突然,左手的鳞片泛起一阵灼热,仿佛有一团火在皮肤下燃烧。我下意识地抬手一看,只见左臂鳞片边缘结出了细小的血痂。我的心猛地一沉,这是灰雾侵蚀经脉的征兆,就像黑暗中的阴影,悄无声息地蔓延。
地缝深处,传来锁链拖拽的闷响,那声音沉闷而又压抑,如同重锤敲击在我的心头。每一声闷响都像是一记警钟,提醒着我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。
叶清秋突然伸出手,按住我执剑的手。她的手冰凉冰凉的,带着一丝颤抖。剑锋在她的按压下偏离了原本指向的方位。她发间的冰晶坠饰微微发亮,那是用冰髓玉膏精心凝成的饰物,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泛着幽蓝冷光,如同夜空中闪烁的寒星。
“别碰东南角的藤蔓。”她的声音比往常低沉许多,隐隐带着一丝警告,“有活物。”
我的瞳孔骤然收缩,一股寒意从脚底首蹿头顶。在她视线死角,三条蛇形藤蔓正从岩缝中缓缓渗出,动作就像三条狡猾的毒蛇,悄无声息。它们的表面布满了与赵长老密室壁画相同的咒文,那些咒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,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又邪恶的故事。这些本该生长在地脉交汇处的噬魂藤,此刻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,朝着青铜棺椁的方向疯狂扭动,那扭曲的姿态像是在宣泄着无尽的怨恨。
“退后半步。”莫怀远迅速甩出机关兽,那机关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发出尖锐的呼啸。在齿轮爆裂声中,十三枚透骨钉如利箭般射向藤蔓根部。腐臭汁液喷溅而出,那气味刺鼻难闻,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就在这时,我看清了藤蔓的断面,那些扭曲的脉络里嵌着细如发丝的玉质残片。仔细一看,那正是玄阴宗弟子独有的护身符。原本光彩夺目的护身符,此刻却嵌在这邪恶的藤蔓之中,显得无比诡异。
突然,棺椁的盖子炸开,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周围的岩石纷纷落下。血雾冲天而起,那血雾红得刺眼,像是从地狱深处喷涌而出的火焰。然而,当血雾触及叶清秋剑锋的瞬间,却不可思议地凝固了。我连忙屏住呼吸,瞪大了眼睛望去。只见棺中尸体与赵长老容貌分毫不差,只是皮肤下蜿蜒着蛛网状的银色纹路,那些纹路就像一条条银色的小蛇,在皮肤下不停地游动。
当血雾散尽,那些纹路竟开始逆向流动,如同活过来的血管,每一次流动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。
“不对劲。”我按住跃跃欲试的鼎灵,紧紧地盯着尸体左手指节,只见它诡异地膨胀起来,指甲盖慢慢脱落,露出内里暗红色的晶核。我的心猛地一紧,沉声说道:“赵长老的真身应该还在禁地……”
话音未落,尸体突然睁眼。
一股寒意瞬间传遍我的全身,那空洞的眼眶里涌出沥青般的液体,浓稠而又恶心,顺着脸颊滴落时发出滋滋腐蚀声,地面被腐蚀出一个个狰狞的小洞。叶清秋旋身后撤,她的动作轻盈而又敏捷,剑气扫过的地面瞬间焦黑,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色根须。原来整个地缝都在吞噬着什么,那血色根须在黑暗中不断蠕动,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。
“控魂玉牌!”莫怀远突然暴喝。他的声音在这黑暗中回荡,带着一丝惊恐。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白玉牌,上面沾着尚未干涸的黑血,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。“和丹室废料里的一模一样!”
我猛地扯开衣襟,只见原本贴在胸口镇压灰雾的玉符正在发烫,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而尸骸右手正缓缓举起,掌心悬浮着半块残缺的玉牌。当两者相隔十丈相对时,我听见体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的体内被打破了。低头一看,封印灰雾的玉符裂开了细纹,一道道裂痕就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,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尸体突然疯狂地尖啸起来,那声音尖锐刺耳,仿佛要穿透我的耳膜。声波震得岩壁簌簌剥落,尘土飞扬。在飞扬的尘土中,我看见岩壁后方盘根错节的血色根系,那些根须扎入地脉的节点上,赫然镶嵌着数十枚控魂玉牌,每一枚玉牌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,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秘密。
莫怀远手中的白玉牌突然浮空而起,与其他玉牌迅速组成了一个北斗七星阵,将尸骸笼罩其中。那阵法闪烁着神秘的光芒,却又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危险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莫怀远的声音带着颤意,他缓缓扯开衣襟,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。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痛苦,无奈地说道:“二十年前赵无忌根本不是寿终正寝,而是被自己的血傀分身吞噬了本体!”
我盯着玉牌组成的星图,思绪不由地飘回到丹劫那日。那日天空的血色云漩诡异而又恐怖,当时灰雾中闪现的,不正是类似的星象吗?突然,左臂的鳞片毫无预兆地刺破皮肤,一缕黑血顺着指尖缓缓滴落,在血根上激起万千涟漪。那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,仿佛是命运的涟漪,预示着我们即将面临的灾难。
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,那声音震耳欲聋,仿佛是大地在咆哮。叶清秋突然踉跄跪地,她的脸色苍白如纸,汗水湿透了她的额头。剑柄上的玄元篆文渗出鲜血,那鲜血红得刺眼,仿佛在诉说着她的痛苦。她脖颈后的符印正在疯狂蠕动,那些青色纹路竟开始逆向旋转,就像一场可怕的漩涡,将她卷入无尽的深渊。
“快……封住地脉出口……”她的声音微弱而又急切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,那血雾在空中弥漫开来,带着一种决绝的气势。剑气扫过,她的周身结成冰棱,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的光。“它在借我的灵力……”
我正要冲过去,九窍鼎突然自行飞出,在空中旋转着发出耀眼的光芒。鼎口倒悬着,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,疯狂地吸入漫天血雾。灰雾在鼎内翻涌成漩涡,那漩涡越来越大,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进去。当第一缕血线没入鼎耳时,我听见鼎灵久违的叹息,那叹息声带着一种欣慰,又带着一种诡异:“终于等到完整的祭品了。”
尸骸的尖啸陡然变得更加尖锐,仿佛能撕裂这黑暗的空间。它胸腔爆开,无数血丝如蟒蛇般缠住莫怀远抛出的机关兽。齿轮崩解声中,我分明看见兽瞳里映出的画面:二十年前的丹房里,赵长老满脸阴沉,他手中拿着针管,刺入莫怀远后颈。然而,抽取的却不是精血,而是某种银亮的液态金属。那液态金属在针管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,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。
“原来你早就……”莫怀远的话音戛然而止,他瞪大了眼睛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。他低头看着心口的疤痕,那里正渗出银色液体,沿着锁骨流向地面。那银色液体像是一条银色的小蛇,蜿蜒爬动。血根触碰到液体的瞬间,整条地脉突然剧烈震颤,所有控魂玉牌同时迸发红光,那红光如同愤怒的火焰,照亮了这黑暗的地缝。
叶清秋发出一声惨叫,那声音撕心裂肺,划破了这寂静的黑暗。她脖颈后的符印裂开,钻出数十条银丝没入地底,那些银丝就像一条条邪恶的触手,将她与地底的邪恶力量紧紧相连。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,可还没等我靠近,她的瞳孔己经变成诡异的竖瞳。她眼神呆滞,剑尖调转,猛地刺入我肩头。一阵冰火交织的剧痛瞬间传遍我的全身,我忍不住闷哼一声。
就在这时,我听见鼎灵欢快的低语,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,却又清晰地落入我的耳中:“第三个容器找到了。”
血棺突然开始下沉,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缓缓拉入地底。在彻底没入地脉前,我瞥见棺底刻着的古老箴言。那些蝌蚪状的符文与九窍鼎内壁的铭文如出一辙,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古老而又神秘的力量。而最后一行小字正在缓慢浮现:
「以情丝饲鼎,可渡因果劫」
莫怀远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,那嘶吼声中充满了愤怒、绝望和痛苦。他心口的银色液体喷涌而出,在空中凝结成微型星图。那星图闪烁着神秘的光芒,仿佛是打开命运之门的钥匙。当星图覆盖在血棺消失的位置时,我终于看清了那些银丝的真实形态:每根丝线末端都连着枚微缩玉牌,其中一枚正在叶清秋发间的冰晶里闪烁。那微缩玉牌在冰晶里闪烁着微弱的光,仿佛是生命最后的挣扎。
鼎内传来吞咽声,那声音低沉而又恐怖,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鼎内吞食着什么。灰雾裹挟着血水漫过我的手腕,冰冷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左臂的鳞片在浸泡中逐渐透明,露出下面蠕动的银色经络。那些经络就像一条条银色的小蛇,在皮肤下不停地游动。当第一根银丝刺破鳞片时,我听见虚空传来赵长老的叹息,那叹息声仿佛穿越了时空,带着一种无尽的悲哀:“好孩子,该去接替你父亲的位置了。”
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尽头的撞击声,那声音沉闷而又厚重,仿佛是命运的敲门声。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,而我们带来的血肉,不过是唤醒它的祭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