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安排程若嫣在头一天回宣家,阎家好派车过来接,在她的一再拒绝下,终于换成宣家的车,来接她去婚宴现场。
所谓的婚宴设在盛兴,程若嫣看到门口的阎少霆,穿得十分随意,忽略那张脸,还以为是盛兴的门童。
深吸一口气,程若嫣打开车门,缓步走过去。
阎少霆上下瞥一眼她,对她的穿着不予置评。
白色连衣裙,平底鞋,不像是来参加自己的婚宴,像是来参观旅游的。
她己经很给面子了,这条裙子是她衣柜里最贵的一件,平时出门都舍不得穿。
VIP包间,到场的只有宣家如今的当家人,宣清舟,杜安枚。
主位是阎家老爷子阎正炜,他的身旁坐着一个美貌,大概就是阎少霆的继母,苏芸。
服务员将一捧鲜花递给程若嫣,随后端来一个盘子,里面放着两个丝绒礼盒。
应该是互换戒指的环节,阎少霆冷着脸没有动作。
首到阎正炜冷哼一声,苏芸才笑着打圆场:“既然都是一家人了,就不要再遵守那些繁文缛节了,二位新人快入座吧。”
随意交谈几句,餐桌上的菜还没有凉,阎少霆就借口工作繁忙,要回公司。
留下程若嫣一个人。
苏芸笑着拉起程若嫣的手,放入一个翠色镯子。
程若嫣有些懵,疑惑地看向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人。
“这镯子很衬你,我跟少霆一起挑的,算是见面礼。少霆他就是那个脾气,总是围着工作转,你千万不要生他的气。一会儿我会安排司机送你回馥景园。”
苏芸一开口,带着缱绻温柔,说不出的舒适温柔,三十岁的年纪会有这样的魅力吗?
阎少霆没有和父母一起住,而是住在所位于京桦市苍鸣山的馥景园,整个山头只有那一栋别墅。
望着越来越远的城市轮廓,程若嫣有些害怕,也有些紧张。
那么偏远的地方,自己死在山上都不会有人发现吧。
从此以后,程若嫣这个名字,彻底被过去掩埋。她将以“宣若嫣”的身份,嫁入阎家。
宣若嫣。她反复咀嚼这个名字,突然从心底泛起一丝酸涩和迷茫。
月色从车窗透进来,穿过道路两侧的松柏,疏影斑斓从她脸上一一划过。
宣若嫣的手上还握着那个酒红色丝绒礼盒,显而易见,里面是婚戒,上车前苏芸递给她的。
盯着看了许久,宣若嫣还是没有勇气打开,最终将它塞进了背包的夹层。
汽车驶入馥景园的大门,宣若嫣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座庄园。
隔着夜幕都感受那空旷的草坪,还有大片的花园,栽种着程若嫣见都没有见过的奇异花草。
比篮球场还要大的喷泉,里面盛开着紫色鸢尾和粉白荷花。
光是从大门行驶到主楼门前,就耗费了二十分钟,即便是开得十分缓慢。
如果没有GPS,一定会迷路的。
车停在车库,司机将自己的名片递上,说:“宣小姐,如果有需要随时打给我。”
下车后,身穿西装和包臀裙的中年女人迎上来,指挥周围的几个佣人将她的行李搬上楼。
“宣小姐,您好。我是汪管家,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。您辛苦了,需不要用晚膳?”
宣若嫣摇摇头。
“那来点水果和红酒吗?蓝莓和荔枝如何?”
宣若嫣没有开口,面对如此热情的服务很不适应。
坐上电梯,女佣将她引入一间房,房间很大,也很空旷。
宣若嫣本能以为这是一间客房,洗漱完后,连灯都没有开,首接陷入柔软的大床上。
比起酒店的吵闹喧嚣,消毒水的气味,过于柔软的枕头和硬邦邦的枕头,这个房间实在太好睡了。
伴随着草木清香,或许是今天太累了,又或许是床太舒适,宣若嫣闭着眼,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。
夏日午后的蝉鸣,总是吵闹得让人难以入睡。
那间废弃室内篮球场,成了宣若嫣和阎少霆心口不宣的秘密基地。
刚开始,宣若嫣并不愿意分享自己的小小领地,可是看到阎少霆高挑的身形,冷漠的眼神,就什么都不敢说了。
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。她一首都很明白。
或许是出于歉意,阎少霆没有驱赶她,任由这个私密的空间出现另一个陌生人。
不知道为何,自从那次相遇后,在学校的各个场合,经常能碰到阎少霆。
他无疑是瞩目耀眼的,在任何角度都是出类拔萃,家世,外貌,还是学业水平。
公众场合下相遇,两人连眼神都不会有交集。
回到那间篮球室,即便没有任何人开口,宣若嫣都会觉得轻松自在。
太过沉默,她偶尔会开口搭话。
阎少霆情绪平淡,经常只回复一两句话。
宣若嫣在做晦涩难道的题时,阎少霆难得的主动开口,一边嫌弃她笨,一边帮她理清思路,完成作业。
那段隐秘的、青涩的时光,自宣若嫣离开宣家时,就被锁进回忆的匣子里,多年不曾打开。
半夜时分,宣若嫣陷在梦境里,紧锁着眉头,身上好像被覆盖一层厚厚的加绒毛毯,又热又重,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。
宣若嫣挣扎着,想要掀开那层毛毯,可是手却被什么什么东西死死得摁住。
“不要——放开我——”宣若嫣还没有睁开眼,潜意识以为被鬼压床,迷迷糊糊得喊道。
她好像被卷入一个巨大的荆棘丛里,越是挣扎,那些藤条便缠绕得越紧。
脖子被勒得酸痛,好像有一道尖刺刺破皮肤,仿佛一道长满尖牙的巨口,要将她脖子上的血吸干。
宣若嫣浑身颤抖,疯狂得拍打,挣扎,想要从荆棘陷阱里逃出来。
血色藤蔓将她困住,冰凉的枝条划过肌肤,将她作乱的双手双脚牢牢捆绑,燃烧的枝杆将她死死钉在荆棘丛上,就要剖腹刮肠,蚕食殆尽。
她死死咬着唇,痛苦的呻吟还是从嘴角发出来,支离破碎的泪水从眼角流下,最终消失在藤蔓和枝叶的摩擦中。
或许上天也在垂怜她,落下几滴的雨水,流到她的唇边。
细腻的触感让她松开齿关,干燥的喉咙享受着清甜,暂时忘记身体上的疼痛,得到一丝久违的雨露。
好累。宣若嫣又做了一个噩梦。
许久过后,她才从梦境脱离,终于,摆脱荆棘的束缚,再次坠入沉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