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如果我不姓宣,就好了。】
可是,我不姓宣的话,就不会来到京桦市,不会进入圣赫,也不会认识他。
我不知道认识他是不是一个错误。
我想,这是命中注定。快乐,痛苦,麻痹,生命中的转折,一切皆不由我。
我坦然接受。
错误,不是因我造成的,我是受害者,他也是。
我的幸与不幸,与他无关。
记忆中的他,很好,很好,很好。
认识他,是命之所幸。
那段短暂的时光,己经用尽一生的幸运换取。美好的少年青春时光,连同十八岁的我,统统死在那个寒冷的雨天。
......
十五岁的时候,我本来是要上县里的中学的。
我的成绩很好,可是家里条件不好,学费和生活费对于做保洁的奶奶来说,实在难以承受。
奶奶带着我,去县里的亲戚家借学费。
吃了几回闭门羹后,原本打算放弃,但最后一程的表舅家对我们敞开大门。
买了牛奶和水果,花费了我们大半个月的生活费。
表舅热情的给我们端来茶水和糖点,拿了苹果塞进我的怀里。
奶奶很开心,拉着表舅的手,一个劲的感谢,表示以后一定会加倍还钱。
表舅摆摆手:“哪里的话,都是一家人。若嫣长这么大了,表舅还没见过几次,真是女大十八变啊。”
扯东扯西,坐得屁股都麻了,还是没有提借钱的事。
他说,以后就住家里吧,离学校近,方便。
又说,学费他会解决,没事可以在家里的杂货店帮忙,赚点零花钱。
奶奶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,今天就可以回去收拾东西,到时候开学了也好送我报名。
表舅家很漂亮,装修得很好,但是不太干净。地面灰扑扑的,杂物到处丢置,水槽里的碗没有洗,装茶水的杯面浮着一层模糊的网。
我不喜欢这里。
还是表舅看向我的眼神,令我很不舒服。
从小学开始,老师就在无意识的教育我们,要远离陌生男性。
起初我是不懂的,只当是要远离陌生人,避免被拐卖。
初中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性,会在课余时间给我们放电影,给我们看很怪异的书。
远离令自己感到不适的人,包括亲人。
随着年龄增长,我就隐隐有些理解了。
奶奶去卫生间,表舅坐到我的身旁,给我剥了一根香蕉,我没有接。
“若嫣,多大了?”
“十五。”我老实说。
“考上县里的一中了?”表舅把香蕉放进自己的嘴里。
“嗯。”我起身去拿玻璃茶杯,远离他坐开一点。
“真有出息啊,不像我们家那个小子,只能读个破技校混日子。”
我把杯子捧在膝盖上,有点烫,如果他再靠近,我就假装手抖,泼向他。
“若嫣啊,你爸妈走得早,你奶奶身体又不好,家里这么穷连学费都交不起,有没有想过早点赚钱?不费力气,不耽误多少时间,就有很高的报酬——”
他还没有说完,奶奶从卫生间出来。
我不明白他的意思,如果有那样的工作,他自己怎么不去做?怎么不叫他的儿子去做?
告别表舅,坐上巴士回家,奶奶笑得很开心,说我们若嫣能上好学校了,以后能挣大钱了。
以后好好好孝顺表舅,不要辜负他的好心。
奶奶正在兴头上,如果现在我告诉她我不想去表舅家,她一定会生气发火。
这是一个难题。如果我不去表舅家,就没钱上学,如果去,不仅欠钱欠人情,之后的人生可能会出现问题。
第二天,表舅打来电话催促。
与此同时,家里来了一群陌生人。
虽然,我在宣家也不开心。过得小心翼翼,繁重的学业让我难以承受。
同学的孤立,老师和叔母的无视,宣芷依的捉弄,偶尔也感到痛苦。
只要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,我都能忍。
忍到十八岁,带走宣澜的骨灰,带走属于宣澜和我的钱,给奶奶治病,去外面读大学。
所有人都以为我软弱可欺,我只是知道,我孤立无援,没有人站在我这边。
反抗,可能招致更严重的欺凌。
不如就这么站在受害者的一方。不是博取同情,没有人会同情我。
忍气吞声,助长火焰。
我浑身汽油从楼梯摔下,宣芷依没敢点燃打火机,扔进垃圾桶,带着身后的人离开。
可能会很疼,我不敢点。把衣服脱下来点燃,踩灭后重新穿上,余热还是烫得我很痛。
然后,报了警。
圣赫霸凌的词条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京桦,不过没有掀起太大的水花,很快就没了涟漪。
宣芷依被警察带走了,连同她的“小弟”,自那之后没有再出现过。
西叔宣泽松来向我道歉,说,己经教训宣芷依一顿,并且己经将她送出了国。
怎么教训?责骂一顿她做得太过,对不起早逝的堂姑?估计连看守所都没有待太久,就被早早保释出来。
我没有所谓,那些小丑在我面前消失,己经是完美的结果了。
短暂获得宁静,但也变得忙碌起来。
我需要学的东西很多,三年的努力,只追上了一点点。每周待在篮球室的时光不多,见到他的机会也越来越少。
他带我旷课,去林家烤肉馆吃饭,去影城看电影。
我对电影不感兴趣,有此甚至在电影院睡着。他便不带我看那些冗长高深的电影,转而看一些轻松搞笑的喜剧。
电影结束,意味着我们也要分离。
后来,他也不能逃学了,要应对学业,家族的压力,不能再从保镖的视线下逃开,去到每个地方,都是前呼后拥。
偶尔两三个星期都无法见到他。
废弃篮球场被拆了,修建新的教学楼。这意味着,我与他再也没有秘密基地。
最后一次见面,他问我,要不要——
要不要什么?我问他。
他没有说话。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问题是什么,答应,也不再重要。
有时候我也会怀疑自己,为什么程家的人不喜欢我,宣家亦是如此。
思考很久,我得出结论。
这个世界上坏人多,好人少。
父母,奶奶,班主任,还有他,占满我人生应该遇到的好人数量,剩下的,只能是坏人了。
所以后来的人,我不会再抱有任何期待。
得知我并非父母的孩子,开始会有些许失落,不过很快就释然了。
身份不重要,姓氏不重要。
爱我的人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改变,不爱我的人,我理他们干嘛。
回到一个人的日子,我不会怨天尤人,我自己好好生活。三年的时光短暂,只占我人生的小小部分,就当是一场梦。
梦醒了,我的生活继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