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朱砂咒(上)
第一回 残香惊梦
寅时的梆子声,如同一根细细的银针,穿透了寂静的夜色,顺着窗棂的缝隙漏进屋内。苏锦璃猛然从睡梦中惊醒,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枕畔,指尖触到三片柔软的海棠花瓣。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定睛细看,只见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靛青色——这是七星海棠的毒,正是三日前沈青黛簪在她鬓边的。
“姑娘又梦魇了?”守夜的婢女阿蘅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手中的铜灯盏在她手中轻轻晃动,昏黄的灯光摇曳。她伸出纤细的手指,将灯芯挑亮,就在这时,铜灯底座忽地转出半圈,发出细微的“咔嗒”声响,“昨夜西厢房梁渗水,浸湿了王妃的妆奁...”
苏锦璃的目光死死盯着灯影里晃动的铜锈,恍惚间,她的眼前竟浮现出王妃的残魂。那残魂身着素白的寝衣,静静地立在拔步床前,身姿缥缈虚幻。那支衔珠凤钗斜斜地插在残魂发间,珠串上凝着的哪里是什么夜露,分明是发黑的鹤顶红,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幽光。
“你当真以为,他寻的是朱雀命格?”残魂的声音裹着地宫阴风,冰冷刺骨,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。她缓缓伸出枯槁的指甲,划过苏锦璃锁骨处的胎记,“三年前他用玄铁令剖开我胸膛时,血溅在浑天仪上...那星图里藏着的,可是你的生辰八字...”
话音未落,窗外忽有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叫,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,惊得阿蘅手一抖,打翻了灯台。灯油泼在青砖地上,竟诡异地蜿蜒成《葬经》里记载的“伏尸煞”图。苏锦璃攥紧身上的锦衲,喉间泛起熟悉的铁腥——这是穿越后每逢月圆就会发作的毒症,此刻在这诡异的氛围下,愈发汹涌。
第二回 佛堂对弈
卯时三刻,晨光初现,护国寺内一片静谧。苏锦璃踏入偏殿,一股浓郁的檀香扑面而来,却又隐隐混着一丝尸蜡的腐臭味。慧明禅师端坐在蒲团上,面前的棋盘上摆着一盘残局,他的紫檀佛珠正在棋盘上滚出星轨般的轨迹。
“施主可识得此局?”他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叩响天元位的黑玉子,声音低沉而沙哑,“这是永宁寺塔塌那日,明德太子与妖僧鸠摩罗什的最后一弈。”
苏锦璃望着棋局中央的困龙势,脑海中突然闪过故宫地库那卷《烂柯谱》的画面。她伸手执起一枚白玉子,悬在“病”位上方,语气冷静而沉稳:“大师用伽蓝香诱我来此,总不是为说棋罢?”
话音刚落,佛龛后的帷幔突然无风自动,发出“簌簌”的声响,露出半幅血绘星图。那星图上的血色暗红如凝固的鲜血,在昏暗的殿内显得格外刺眼。慧明禅师腕间的冰蚕丝忽地缠上她指尖,冰凉而坚韧:“女施主可知,三年前七星海棠逆季开花那夜,萧世子在地宫刻了句谶语——‘朱雀浴血,鲁班量命’。”
棋子落地,发出编钟般的嗡鸣,声音在空旷的偏殿内回荡。苏锦璃突然感觉眼前的棋盘纹路扭曲变形,竟成了浑天仪的刻度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那夜在地宫,萧景珩的重瞳里也映着同样的星轨,他玄铁剑挑开她衣襟时说:“王妃的胎记...本该长在沈青黛身上...”
第三回 画皮惊变
未时,天空突然乌云密布,暴雨倾盆而下。苏锦璃在回廊上匆匆而行,却撞见沈青黛正在屋内对镜梳妆。犀角梳划过青丝时,竟带起缕缕幽蓝的光芒,诡异至极。而铜镜中映出的,根本不是人脸,而是一张正在剥落的画皮,边缘翻卷,露出底下暗红的血肉。
“姐姐来得正好。”沈青黛的声音甜腻得令人发怵,翡翠耳坠突然迸裂,碎玉里滚出颗带血的鹤喙结石。她伸出手,轻轻撕开额角皮肤,底下赫然是《天工开物》里的炼汞图,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案,仿佛在诉说着某种邪恶的秘术,“帮我瞧瞧这画皮可还服帖?”
苏锦璃袖中的墨斗线突然绷首,在空中快速量出七寸三分的“劫”位。她眼神锐利,语气冰冷:“三妹妹可知《香乘》卷二所言?人皮作画,需用未足月的羊胎血养着...”她突然伸手拈起妆台上的黛石,“就像你眉间这粒假朱砂,是用王妃心头血调的罢?”
沈青黛猛地掐住她手腕,指甲深深刺入血脉,眼中满是疯狂与怨恨:“那夜在地宫,你明明听见了...”她的九鸾钗抵上苏锦璃喉头,尖锐的钗尖几乎要刺破皮肤,“萧郎剜她心尖肉时说的‘朱雀血引’...”
暴雨击碎窗纸,混着血腥味的穿堂风呼啸而入。在这混乱的气息中,苏锦璃突然嗅到穿越前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气息。记忆深处,那具躺在解剖台上的西汉女尸,锁骨处也有同样的七星胎记,与她此刻的处境莫名重叠。
第西回 地宫谶语
戌时,地宫深处烛火摇曳,光影在墙壁上投下诡异的阴影。苏锦璃小心翼翼地踏入地宫,罗裙扫过金丝楠棺椁,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棺盖上的北斗纹正逆转为二十八宿,与那夜王妃残魂消散时的星轨如出一辙,仿佛冥冥之中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。
“你果然来了。”萧景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,他的重瞳在玄铁面具后闪烁着诡异的光芒,剑尖挑起她腰间双鱼玦,冰冷的金属触感让苏锦璃忍不住一颤,“三日前沈青黛吞下鹤影砂时,说过什么?”
苏锦璃抚过棺壁暗纹,指尖触到未干的血渍,黏腻的触感让她心中一紧。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她说你剜心取血那夜,浑天仪上显出两个生辰八字...”她突然拽住玄铁剑穗,眼神坚定,“一个是王妃的,另一个...是1993年七月初七。”
剑穗突然断裂,玛瑙珠子滚落在地,竟排成河图阵的模样。萧景珩摘下玄铁面具,左脸赫然是青铜浑天仪的蚀刻纹,纹路深深嵌入皮肤,仿佛与他融为一体。他的重瞳里浮出苏锦璃修复文物的现代场景,清晰得可怕:“你从未来带来的朱砂血,才是真正的朱雀命引...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狂热,“就像你在故宫打开那具西周镜箱时,唤醒了我...”
地宫突然剧烈震动,石块纷纷从头顶掉落。沈青黛的残笑声混着九鸾钗的嗡鸣刺破黑暗:“好一对痴人!”她的半张脸皮悬在棺椁上方,随风飘动,模样可怖至极,“萧郎啊萧郎,你拿我当三十年替身,就为等这个穿越千年的游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