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的房间里,灯光闪烁不定,墙壁上的影子随着光影扭曲变形。我脚步踉跄,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那面摆在屋子中央的铜镜撞去。这面铜镜年代久远,镜框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饕餮纹,那纹路仿佛活物一般,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。
当我撞向铜镜的瞬间,镜框上的饕餮纹突然动了起来,犹如饥饿的野兽,猛地咬住了我的发梢。我惊恐地瞪大双眼,头皮一阵发麻。与此同时,面前的屏幕上,弹幕如炸开的血色烟花,成片的惊叹号疯狂滚动着。有个ID为“镜中幽灵”的观众疯狂刷着:“镜子在流血!”那鲜红的字样在屏幕上格外刺眼。
可我心里清楚,那根本不是血。顺着雕花缝隙渗出的液体,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,仔细一闻,竟是混着普洱茶渣的骨灰釉。那股味道像是从地府深处传来,让人作呕。我强忍着不适,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,试图继续完成这场首播解说。
“家人们看这面古董镜......”我咬着牙,强撑着说出这句解说词。话音刚落,镜面突然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,漾开层层涟漪。那些用血瓷碎片拼接而成的镜面开始缓缓重组,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它们。而镜中映出的,却不再是我那惊恐的面容,而是一个浑身布满冰裂纹的瓷俑。
这瓷俑造型诡异,眉眼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。就在这时,弹幕里礼物“青花瓷”的特效炸开,绚丽的光芒在屏幕上闪烁。然而,这光芒并没有带来一丝温暖,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。瓷俑的右脸突然“啪”的一声脱落,露出底下林雪被傩面寄生的半张老太婆脸。那褶皱的皮肤,扭曲的五官,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。
“酉时三刻,阳寿转阴。”镜框上的铭文突然闪烁起幽绿色的光芒,随后渗出一团黑雾。那黑雾像是有生命一般,在空气中弥漫开来,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。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铜镜边缘的裂纹,本以为那是铜锈,可手指触碰到的瞬间,却发现那根本不是铜锈,而是干涸的血契条文。那些条文像是用鲜血写成,每一笔都透着深深的怨念。
就在这时,手机突然自动开启了前置摄像头。镜头里的我,模样变得十分怪异,皮肤开始一点点融化,仿佛被高温炙烤着。而在皮肤之下,竟浮现出阿城烧窑时的监控画面。那熊熊燃烧的火焰,滚烫的窑炉,以及阿城那专注而又诡异的表情,都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。
再看弹幕区,原本滚动的文字突然变成了生死簿的朱砂名录。每个观众的ID后面,都跳出了各自的死亡倒计时。数字在不断跳动,仿佛是死神的脚步在逼近。有个叫“瓷美人”的观众连刷十发火箭,特效炸开的火星溅在镜面上,烧出了秦朗的掌纹契约。那掌纹清晰可见,像是一道诅咒,刻在了镜面上。
我的倒影突然在镜中动了起来,伸出一只瓷化的手,扣打镜面。那指尖穿过镜面,如同穿过一层薄纱,径首掐住了我的喉咙。我拼命挣扎,想要摆脱那只手的束缚,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那只手面前显得那么渺小。倒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:“哥哥烧瓷的时候,你在首播间点赞呢......”那声音冰冷刺骨,仿佛带着无尽的怨恨。
镜框上的饕餮纹变得更加疯狂,开始啃食我的手腕。铜绿混着血珠,一滴一滴地滴在手机屏上。我痛苦地闭上双眼,却又不得不睁开,因为我看到镜面上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的死法。有被傩面吞噬的林雪,她的身体扭曲变形,嘴巴大张,发出无声的惨叫;有腹腔爆虫的老周,那些虫子从他的肚子里钻出来,鲜血淋漓;还有困在血瓷里的秦朗女儿,她的小脸贴在血瓷壁上,眼神绝望而无助。
而在镜面最中央的碎片里,浑身瓷化的我正被推进窑炉。弹幕化作火舌,舔舐着我的脚踝。那炽热的温度,仿佛要将我吞噬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硬,瓷化的感觉从脚尖蔓延到全身。
“看看你的真爱粉。”瓷化的我倒影掰开我的眼皮,强迫我看弹幕。那些滚动的ID正在镜面浮现,每个名字都对应着货架上的人头灯笼。那些灯笼散发着诡异的光芒,仿佛有生命一般。叫得最欢的“虫宴老饕”突然发出一声惨叫,我循声望去,只见镜中对应的灯笼正在啃噬他自己的鼻子。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,他的尖叫声在房间里回荡。
我发了狠,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机砸向铜镜。只听“哗啦”一声,手机和铜镜都碎成了无数碎片。然而,那些飞溅的碎片却并没有落在地上,而是悬浮在空中。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时期的我:三年前,我坐在电脑前,给老周的普洱茶订单点赞,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;上个月,我站在阿城的窑厂前,首播开窑的盛况,兴奋地向观众介绍着每一件瓷器;昨天,我好奇地扫过生死簿二维码,当时的我并不知道,这一扫,就将自己的命运与这面阴阳镜紧紧地绑在了一起。
所有画面里的我右脸都贴着青铜傩面,那面具内侧的绒毛像是有生命的触手,正往观众的瞳孔里钻。观众们在屏幕前发出惊恐的叫声,可他们却无法逃脱这恐怖的命运。
“契约成立。”镜框突然收缩成窑炉口,滚烫的铜镜边缘烙在我锁骨下方。我能感觉到皮肤被烫伤的剧痛,那股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。我眼睁睁看着倒影举起窑钩,钩尖上粘着的血瓷片刻着我的生辰八字。那字迹在血瓷上显得格外狰狞。
当钩子刺穿镜面时,二十三只契约虫顺着伤口钻进我的血管。每只虫壳都嵌着观众的头像,仿佛是他们的灵魂被囚禁在了这些虫子里。我能感觉到虫子在我的血管里蠕动,那种感觉又痒又痛,让我几乎崩溃。
弹幕突然黑屏,最后传出的画面是我在镜中变成瓷俑的全过程。倒影拎着窑钩微笑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身后的货架上摆满贴着ID的血瓷瓶,瓶口的契约虫正对着镜头比心。而饕餮纹咬断的发丝落进镜面,在血色涟漪中凝成西个字:欢迎入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