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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长滨路73号路口的风裹挟着汽车尾气灌进车窗时，苏瑶的指尖在方向盘上微微颤抖。
她把车停在老槐树底下，后视镜中映出自己泛白的嘴唇——三年前那个雨夜，她就是在这棵树的枝桠下被货车逼到护栏边的。
当时副驾驶那个戴着冷光耳坠的女人，此刻正站在路灯下，素白长裙被风吹起一角，像一朵摇摇欲坠的白菊。
“苏小姐。”林婉儿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轻柔，却像一根细针首首扎进苏瑶的耳膜。
她走近时，苏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檀香味，和顾家老宅佛堂里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“你知道吗？”林婉儿的指尖抵着自己的锁骨，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动，“当年你根本没死。是你自己选择消失的。”
苏瑶后退半步，后背撞上冰冷的护栏。
三年前的雨幕突然在眼前重叠——她记得货车冲过来时刺耳的刹车声，记得被甩出车外时后脑勺撞在路沿的剧痛，记得在急救室听到护士说“准备后事”时，姐姐苏晴在病房外压低声音的哭腔：“顾家养子要退婚，爸的公司撑不过三天……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她的声音紧绷，喉结上下滚动。
林婉儿从随身的羊皮手袋里抽出一沓纸，泛黄的边角卷着毛边，最上面一页盖着“第一人民医院”的红章，“自愿出院申请书”几个黑体字刺得苏瑶睁不开眼。
她的指尖抚过签名栏里那行熟悉的字迹——确实是她的名字，连笔锋都和三年前签替嫁协议时如出一辙。
“不可能。”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，“我当时重伤昏迷……”
“昏迷？”林婉儿突然笑了，那笑声像碎玻璃渣子，“顾老爷子派私人医生守在重症监护室（ICU），给你打了三天镇定剂。等你能签字的时候，他说只要你配合假死，就给苏家注资三千万，保你父亲的公司不死。”
风掀起一页纸，苏瑶看见背面附着的银行流水单，2019年5月17日那栏，三千万到账记录赫然在目。
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是顾宸发来的消息：“到公司了，郑助理说竞标资料己经备好。”她盯着屏幕上顾宸的微信头像，那个穿西装抱着小布丁的照片突然变得陌生。
“瑶瑶！”
急刹车声撕裂空气。
顾宸的黑色迈巴赫横在路中间，车门甩得哐当响。
他跑过来时领带歪在锁骨处，额角还挂着汗珠，首接挡在苏瑶和林婉儿中间，后背绷得像张弓。
“你想说什么就冲我来。”他的声音沙哑，右手虚虚地护在苏瑶腰后，“别拿这些旧账刺激她。”
林婉儿望着顾宸绷紧的下颌线，眼尾慢慢爬上红血丝：“顾大总裁到现在还没弄明白？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。”她指尖戳向苏瑶手里的文件，“当年他安排假死，让苏瑶消失；三年后又制造车祸，自己死在去接苏瑶的路上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顾宸突然吼出声，震得旁边的行道树簌簌落叶。
他转身握住苏瑶的手腕，掌心滚烫得惊人，“她什么都不知道，都是我爸……”
“顾宸。”苏瑶抽回手，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，“你早知道？”
顾宸的喉结动了动，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。
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，林婉儿的话混在警笛声里刺进苏瑶耳朵：“小心你身边的人。”等她再抬头，林婉儿己经上了辆黑色轿车，车牌用遮阳板挡得严实。
苏瑶低头翻看文件，一张泛黄的缴费单从纸堆里滑出来——2019年5月15日，顾氏集团代付苏瑶重症监护室（ICU）费用，经办人签名：顾延之。
顾延之，顾宸的父亲，三年前车祸去世的顾氏前董事长。
记忆突然像被人撕开一道口子。
她想起昏迷前最后一刻，有个苍老的声音贴着她耳朵说：“小丫头，替我守好顾氏，等阿宸长大……”当时她以为是幻觉，现在才惊觉那声线和顾老爷子书房里的录音带一模一样。
“瑶瑶，听我说。”顾宸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发颤的手背，“我也是上个月整理父亲遗物时才发现这些文件。他当年怕苏晴嫁过来闹得顾家不安，又查到苏家急需资金，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选了我这个替嫁的？”苏瑶抬头看他，眼眶发热，“那小布丁呢？也是计划的一部分？”
顾宸的瞳孔骤缩，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。
他抓住苏瑶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上，心跳快得像擂鼓：“小布丁是我在你假死第二年，喝醉了酒翻遍所有监控找你，在医院走廊捡到你落下的发绳，在便利店翻到你买过的草莓软糖……”他的声音突然哽咽，“我从不知道父亲的计划，我只知道，看到你站在顾家老宅门口那天，我就想把全世界都捧给你。”
苏瑶望着他泛红的眼尾，突然想起昨天凌晨，小布丁发烧时他守在床边，用温毛巾给孩子擦手的样子。
想起上个月她被设计在慈善宴出丑，他站在聚光灯下说“顾太太的品味，由我来定义”。
想起他们第一次带小布丁去游乐园，孩子骑在他脖子上喊“爸爸妈妈加油”时，他偷偷抹掉的眼泪。
“我信你。”她轻声说，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裂开，“但我要知道全部真相。”
顾宸用力点头，喉结蹭过她手背：“我陪你查，查到……”
“咔嚓。”
细微的快门声从街角传来。
苏瑶转头，看见穿格子衬衫的男人迅速把相机塞进帆布袋，转身往巷子里跑。
顾宸刚要追，苏瑶拉住他：“李记者，《财经时报》的。”她摸出手机翻出照片，“上个月采访顾氏时见过，他拍的总裁办公室特写上过头条。”
两人上了车，顾宸发动引擎时，苏瑶瞥见后座有个深棕色文件夹——是林婉儿刚才离开时落下的？
她伸手拿起来，封皮上印着“顾延之私人档案”几个烫金小字。
翻开的瞬间，一张照片从里面滑落，掉在苏瑶脚边。
她弯腰捡起，照片里是个穿军装的年轻男人，臂弯里搂着穿碎花裙的姑娘。
男人的眉眼和顾宸有七分相似，而姑娘耳尖的冷光耳坠，和三年前货车里那个女人的一模一样。
“到家了。”顾宸的声音打断她的凝视。
苏瑶慌忙把照片塞回文件夹，抬头正看见小布丁趴在落地窗上冲他们挥手，鼻尖还沾着草莓酱。
她摸了摸身侧的文件夹，想起赵律师明天要陪她去公证处，喉咙突然发紧。
夜色渐深时，苏瑶躺在顾宸臂弯里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，指尖轻轻抚过枕头下那个温热的文件夹。
照片里姑娘的眼睛在黑暗中若隐若现，像两颗未说出口的秘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