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猩红开端
第一部：烬城囚笼
雨，己经下了不知道多久。
不是春天那种缠绵的细雨，也不是夏天狂暴的骤雨，而是带着一股铁锈和腐败混合气味的、黏腻的冷雨。它冲刷着“烬城”——曾经繁华的S市如今只剩下的名字——的断壁残垣，将斑驳的墙体和扭曲的金属浸泡得更加暗沉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腥甜，像是劣质指甲油混合着干涸血液的味道，这是“猩红热”病毒留下的永恒印记。
林薇缩了缩脖子，将身上那件勉强能称之为“雨衣”的、布满补丁的塑料布裹得更紧些。雨水顺着她凌乱的黑发滴落，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，但更多的寒意来自于前方那座被钢筋和混凝土包裹的“据点”——刘队长和周明掌控的幸存者聚集地之一，也是她们今晚的目标。
“看你的了，‘智囊’。”身旁的苏晴低声说道，声音沙哑，带着一种常年战斗留下的粗粝感。她手里紧握着一把改装过的扳手，扳手的头部被打磨得锋利，还缠绕着几圈从低级感染者身上剥离下来的、泛着暗淡金属光泽的丝线，那是她的武器。
苏晴的身材算不上高大，但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，眼神锐利如鹰，扫视着据点外围稀疏的巡逻岗哨。雨水在她棱角分明的脸上滑落，却洗不掉她眉宇间那股近乎野性的警惕和狠厉。她就像一头潜伏在阴影中的孤狼，随时准备扑向猎物。
林薇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不像苏晴那样擅长正面硬刚，她的优势在于观察、分析，以及……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、近来才逐渐显现的“异常”。比如，她能隐约“感觉”到某些感染者身上散发出的、如同混乱电流般的能量波动。
“岗哨三个，分布在入口两侧和后方高处。”林薇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，“后方那个视野最好，但距离我们最近的障碍物——那堆报废的公交车——足够遮挡。我们需要先解决他。”
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堆叠在一起的、锈迹斑斑的公交车残骸。那是天然的掩体。
苏晴点点头，没有废话。她活动了一下手腕，扳手在手中灵活地转了个圈，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。“掩护我。”
林薇没有回答，只是从腰间摸出一个用罐头盒改造的简易“扩音器”，里面装着一些能发出高频噪音的零件——这是她们之前从一个废弃的电子商店里拼凑出来的，对一级感染者有一定的干扰作用，但对更高级的……效果甚微。
苏晴如同一只黑豹，悄无声息地贴着断墙移动，雨水掩盖了她的脚步声。她的目标是后方高处那个站在一个残破瞭望塔上的守卫。那守卫穿着不合身的军绿色外套，戴着兜帽，手里端着一把老旧的步枪，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，只是机械地扫视着前方的废墟。
就在苏晴即将接近公交车残骸时，林薇按下了手中“扩音器”的一个按钮。
一阵极其微弱、却尖锐刺耳的高频噪音以罐头盒为中心扩散开去。距离最近的几个垃圾桶旁，几只原本蛰伏着的、皮肤呈现出病态红斑、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的一级感染者似乎受到了惊扰，有些烦躁地扭动起来，注意力被吸引到了林薇所在的方向。
瞭望塔上的守卫也皱了皱眉，似乎听到了什么异响，下意识地将枪口转向了感染者骚动的地方。
就是现在！
苏晴抓住这个间隙，猛地从公交车残骸后跃起，手中的改装扳手带着风声，精准地砸向守卫的后颈。没有惨叫，只有一声沉闷的骨裂声，守卫甚至没来得及回头，就软软地倒了下去，步枪“哐当”一声掉在瞭望塔的平台上。
林薇立刻关闭了“扩音器”，那些一级感染者失去了目标，又重新恢复了呆滞的状态，继续在雨中漫无目的地游荡。
“搞定。”苏晴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。她们用的是从废弃通讯基站里找到的、勉强能用的对讲机，信号时断时续。
林薇松了口气，快步穿过空旷的地带，来到公交车残骸旁。苏晴己经从瞭望塔上下来，正拖着守卫的尸体往隐蔽处藏。
“入口在那边，”苏晴指了指据点那扇用厚重钢板加固过的大门，“但正门肯定不好进。我刚才看到旁边有个通风管道，可能是个机会。”
林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果然看到据点墙壁上有一个首径约五十公分的通风口，管道口覆盖着的铁网己经锈迹斑斑，似乎有些松动。
“风险很高，”林薇冷静地分析，“通风管道内部可能狭窄，而且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监控，或者……其他东西。”她指的是那些被据点捕获、用来“看家”的感染者。
“总比强攻好。”苏晴拍了拍手上的雨水，“我们的目标是找到‘锈蚀基因’的相关资料，尤其是那个被他们称为‘密钥’的东西。周明那个老狐狸，肯定把好东西藏在核心区域。”
提到“周明”，苏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和警惕。刘队长虽然严厉，但至少表面上维持着幸存者的秩序，而周明，那个戴着金丝眼镜、总是笑眯眯的男人，给人的感觉更加阴冷和不可捉摸。据点里关于他在进行某种“人体实验”的传闻从未停止。
“我知道。”林薇低声道，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。不知何时，手背上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、如同金属光泽般的银色纹路，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。她迅速用塑料布袖子盖住，心中掠过一丝不安。这种变化，是从上次近距离接触一个二级感染者开始的……
“走吧。”苏晴没有注意到林薇的异样，她己经来到通风口前，双手抓住生锈的铁网，用力一扳。
“嘎吱——”
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。林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，紧张地环顾西周。还好，附近的一级感染者似乎对这种声音反应不大，依旧在机械地徘徊。
铁网被扳开一个缺口，露出里面黑暗的管道。一股更加浓郁的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。
“我先上。”苏晴说着，就要往管道里钻。
“等等！”林薇突然拉住她，侧耳倾听，“里面……好像有声音。”
苏晴也停下动作，凝神细听。果然，从黑暗的通风管道深处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、像是某种生物爬行时发出的“沙沙”声，还伴随着一种低沉的、如同野兽般的喘息。
不是风声，也不是管道老化的声音。
是活物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。
“是什么？”苏晴握紧了扳手，肌肉紧绷。
林薇闭上眼睛，试着去“感知”。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能力，虽然还很模糊，但有时能捕捉到一些异常的能量信号。这一次，她感受到的是一股混乱、狂暴，带着强烈攻击性的能量流，比一级感染者要强大得多，甚至隐隐让她感到一丝心悸。
“可能是……二级感染者？”林薇的声音有些发紧，“或者……是他们改造过的东西。”
据点里有二级感染者并不奇怪，周明的“实验”需要素材。但把这种危险的东西放在通风管道里当“警报器”或“守卫”，这手段未免太狠了。
“麻烦了。”苏晴啐了一口，眼中却燃起了战斗的火焰，“退回去？”
“退回去就前功尽弃了。”林薇摇摇头，眼神坚定，“我们必须拿到密钥。而且，我们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具置和数量，贸然退走可能会惊动更多守卫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大脑飞速运转。“二级感染者，局部器官异化。如果是被改造过的，可能保留了部分‘指令性’。我们需要想办法……绕开它，或者……”
或者，利用她那不可控的、正在逐渐显现的能力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林薇就打了个寒颤。她还不知道这能力的代价是什么，上次尝试时，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那股混乱的病毒能量吞噬。
“没时间想了。”苏晴低声道，她己经听到那“沙沙”声越来越近，“我先探路，你跟在我后面。如果情况不对，你就跑，别管我。”
“不行！”林薇立刻反驳，“我们一起来的，就一起走！”
苏晴看了她一眼，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，不再坚持。“跟紧了！”
说完，她不再犹豫，猫着腰，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通风管道。林薇深吸一口气，也跟了进去。
管道内部狭窄而黑暗，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进。管壁上布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黏液，冰冷刺骨。那“沙沙”声和喘息声越来越清晰，仿佛就在前方拐角处。
苏晴的动作极其缓慢，每一步都仔细探查。林薇跟在她身后，心脏狂跳，手心全是冷汗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狂暴的能量越来越近，几乎能“看到”那混乱的能量流在黑暗中翻涌。
突然，苏晴停住了。
林薇也跟着停下，顺着苏晴的视线看去。前方的管道拐角处，隐约有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进来，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金属锈蚀气味。而在那光线边缘，一个模糊的影子正缓慢地移动着。
那影子似乎有着扭曲的肢体，其中一条手臂明显异化，呈现出金属的质感，闪烁着冰冷的光泽。它的身体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，但那双在黑暗中发出幽红光的眼睛，却如同探照灯般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。
是二级感染者，而且看起来，是被改造过的，可能还加装了某种控制芯片。
苏晴握紧扳手，身体绷紧，准备随时发动突袭。
就在这时，林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。她想起了那些幽瞳孩子的传闻，那些据说能与病毒“共生”的特殊存在。她想起了自己手背上的银色纹路，想起了那种与病毒能量若有若无的联系。
也许……
她伸出手，轻轻碰了碰苏晴的脚踝，示意她稍等。然后，她闭上眼睛，集中精神，尝试着去“接触”前方那股狂暴的能量流。
就像将一根细针投入汹涌的河流。
一股混乱、暴戾、充满毁灭欲的意念瞬间冲击着她的意识，让她一阵眩晕，险些叫出声来。那是病毒的本能，是破坏和吞噬。
“林薇？”苏晴察觉到她的异样，低声问道，语气中带着担忧。
林薇咬着牙，强忍着那股不适感，在意识中努力传递着一个最基础、最模糊的意念：“安静……别动……”
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，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尝试，一种对自身异常的冒险探索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管道里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那二级感染者低沉的喘息声。
突然，那原本在拐角处缓慢移动的影子，动作顿了一下。它那双发出幽红光的眼睛，似乎有些困惑地转动了一下，原本锁定着苏晴方向的视线，微微偏移了。
它的喘息声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急促了。
林薇心中一紧，难道……真的有点效果？
就在这时，异变陡生！
后方的据点大门方向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和犬吠声！似乎是巡逻队发现了瞭望塔上守卫的失踪，正在发出警报！
“不好！被发现了！”苏晴低喝一声，再也顾不得隐藏，猛地从管道里窜出，手中的改装扳手带着破风之声，狠狠砸向那二级感染者异化的金属手臂！
“铛——！”
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！
二级感染者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激怒，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，那只金属手臂猛地一挥，将苏晴的扳手荡开，巨大的力量让苏晴手臂一阵发麻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。
“快走！林薇！”苏晴大喊，同时再次扑上，用扳手缠住感染者的金属手臂，为林薇争取时间。
林薇顾不上思考刚才那短暂的“感应”，也从管道里爬了出来。她看到苏晴与那二级感染者缠斗在一起，虽然苏晴身手敏捷，但对方力量巨大且皮糙肉厚，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。而远处的人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！
“苏晴！这边！”林薇看到旁边有一个通往下方的检修口，可能是通向据点内部的某个房间，“走检修口！”
苏晴闻言，猛地一个翻滚，躲开感染者的一记重击，同时用力将扳手插入感染者金属手臂的一个缝隙中，借力后跃，冲向检修口。
“砰！”
感染者的金属拳头砸在苏晴刚才站立的位置，将管道壁砸出一个凹陷。
林薇迅速打开检修口的盖子，一股更加复杂的气味——消毒水、血腥味、还有一种淡淡的……防腐剂的味道——扑面而来。
“快！”
苏晴率先跳下，林薇紧随其后。
她们落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，看起来像是一个储物间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空箱子。外面传来感染者的咆哮声和守卫的呼喊声，显然，她们的潜入己经暴露了。
“该死！”苏晴喘着气，检查了一下手臂，刚才被感染者的力量震得有些发麻，“这下麻烦大了。”
林薇没有说话，她靠在墙边，脸色有些苍白，刚才强行“感应”感染者的能量，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，手背上的银色纹路似乎也变得清晰了一些。
她知道，她们己经踏入了这座“烬城”中的一个巨大陷阱。而她们要寻找的“密钥”，以及关于她们自身的秘密，或许就藏在这陷阱的最深处。
雨，还在下着。而烬城的夜色，才刚刚开始变得更加危险。
（第一章 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