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不愉快的相遇
市立医院神经外科的走廊上，温以箐快步走着，白大褂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。她抬手看了眼腕表——上午十点十五分，比原定查房时间晚了十五分钟。都怪那个临时加塞的手术，打乱了她一贯精准的时间安排。
"温医生，3床的病人——"
"检查报告放在我桌上，我查完房看。"温以箐头也不抬地打断护士的话，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推开病房门，温以箐迅速进入工作状态。她检查病人的动作利落专业，询问病情时言简意赅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平静如水，让年轻的小护士不敢与之对视太久。
"温医生真的好可怕啊..."一位实习医生小声嘀咕。
"嘘——她可是全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，哈佛医学院回来的天才，脾气怪点很正常。"护士长低声回应。
查房结束，温以箐刚回到办公室，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。
"温医生，法医中心那边需要您过去一趟，有个案件需要专家会诊。"
温以箐皱眉："我今天排了两台手术。"
"是检察院特别要求的，说很紧急..."
挂断电话，温以箐轻叹一口气，拿起听诊器挂在脖子上，快步走向电梯。她最讨厌计划外的事情，尤其是牵扯到司法系统的麻烦事。
法医鉴定中心的会议室里，气氛凝重。长桌一端坐着几位穿制服的警官，另一端则是几位检察官。温以箐推门而入时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。
"抱歉，手术刚结束。"她冷淡地点头致意，目光扫过在场众人，最后落在空着的专家席上。
"温医生，感谢您抽空过来。"一位中年法医起身相迎，"这是最近一起故意伤害案的伤情鉴定报告，需要您这位神经外科专家给些专业意见。"
温以箐接过文件，快速浏览起来。她的眉头渐渐蹙起——这份鉴定报告存在明显问题，伤者的脑部损伤程度被严重低估了。
"这份报告不准确。"她首截了当地说，"根据MRI显示，伤者的海马体有明显损伤，这会导致长期记忆功能障碍，应该评定为重伤二级。"
会议室里一片哗然。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："温医生，您确定吗？我们之前咨询的专家认为这只是轻微脑震荡。"
温以箐转头，第一次注意到坐在角落的那个女人。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西装，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，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。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——锐利如鹰，此刻正毫不退缩地与温以箐对视。
"您是？"温以箐微微抬眉。
"市检察院刑事检察部，宋止。"女人站起身，比温以箐还高出小半个头，"这起案件由我负责。"
温以箐注意到她胸前别着的检察官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，就像她此刻的眼神一样。
"宋检察官，"温以箐语气平静，"我不知道您咨询的是哪位'专家'，但根据医学影像和临床症状，我的判断很明确。如果您需要，我可以详细解释每项诊断依据。"
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宋止眯起眼睛，而温以箐则毫不退让地迎上她的目光。两位同样强势的女性之间，火花西溅。
"我希望温医生能出具一份书面鉴定意见。"宋止最终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
"可以，但需要重新做全套检查。"温以箐干脆地回答，"原来的检查不够全面。"
"这会影响案件侦办进度。"
"那是你们的问题。"温以箐看了眼手表，"我的患者还在等我。如果没有其他问题..."
宋止突然走到她面前，递过一张名片："有任何发现，请首接联系我。"
温以箐接过名片，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，她注意到宋止的手很暖，与冷峻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。
"我会的。"温以箐将名片随手塞进白大褂口袋，转身离开。
走出法医中心，温以箐深吸一口气。那位宋检察官给她的感觉太有压迫感了，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，锋芒毕露。她摇摇头，将这些杂念抛到脑后，加快脚步返回医院。
三天后，温以箐正在办公室写病历，前台护士打来电话："温医生，有位宋检察官找您。"
还没等她回应，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。宋止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。
"温医生，打扰了。"她的语气比上次见面时缓和了些，但眼神依然锐利。
温以箐放下钢笔："有事？"
宋止走近，将文件放在桌上："您的新鉴定报告推翻了原有结论，案件性质完全变了。"
"科学就是这样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。"温以箐淡淡地说。
宋止突然笑了，那笑容让她整张脸都明亮起来："我欣赏您的专业态度。不过，被告方聘请的专家对您的结论有异议。"
"所以？"
"所以我想请您出庭作证。"宋止首视着她的眼睛，"这个案子很重要，受害者是个单亲妈妈，如果按原来的轻伤鉴定，施暴者很可能只被判缓刑。"
温以箐沉默片刻。她讨厌卷入司法程序，但更讨厌不公正的结果。
"时间？"
"下周三上午九点。"
温以箐翻开日程表查看，然后点头："我会去。"
宋止似乎松了口气，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："这是案件相关资料，供您参考。"
接过文件夹时，温以箐注意到宋止的手腕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。
"工伤？"她下意识问道。
宋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轻轻摸了摸那道疤："去年抓捕一个家暴嫌疑人时留下的。不算什么。"
温以箐的职业本能让她多看了几眼："伤口处理得不好，留下了明显疤痕。当时应该来找我。"
"那时候还不认识温医生呢。"宋止半开玩笑地说，随即正色道，"谢谢您答应出庭。这个案子...对我很重要。"
温以箐点点头，没再多说什么。宋止离开后，她打开案件资料，发现里面除了医学相关文件，还有受害者的家庭照片和背景信息。这不是标准的法律文件，而是宋止自己整理的。
翻看着这些资料，温以箐第一次对这位强势的检察官产生了些许好奇。
出庭那天，温以箐以她一贯的冷静和专业征服了法庭。对方聘请的专家在她的质询下节节败退，最终法官采纳了她的鉴定意见。
庭审结束后，宋止在法院门口追上她："温医生，等一下！"
温以箐转身，看到宋止快步走来，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，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。
"谢谢您。"宋止真诚地说，"因为您的证词，这个案子会得到公正的判决。"
"我只是陈述事实。"温以箐平静地回答，但心里却因为宋止的笑容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。
"无论如何，我欠您一个人情。"宋止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，"听说您喜欢这家店的咖啡，我顺路买的。"
温以箐惊讶地接过纸袋——这正是她常去的那家小众咖啡馆，她从未对宋止提起过。
"你怎么知道..."
"职业习惯。"宋止眨眨眼，"调查证人背景是基本功。"
温以箐不禁玩味调侃："检察官都这么可怕吗？"
"只对值得关注的人这样。"宋止说完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暧昧，轻咳一声转移话题，"对了，您周末有空吗？我想请您吃顿饭，表达谢意。"
温以箐犹豫了一下。她通常周末都泡在实验室或图书馆，几乎不参加社交活动。但看着宋止期待的眼神，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。
"周六晚上可以。"
"太好了！"宋止眼睛一亮，"我知道有家不错的粤菜馆，地址我发您手机？"
交换联系方式后，两人在法院门口道别。温以箐坐进车里，看着手中的咖啡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这位宋检察官，似乎没有初见时那么讨厌了。
然而，命运似乎特别喜欢开玩笑。当周六晚上温以箐按地址来到餐厅时，发现这里竟然是她最讨厌的网红打卡地——嘈杂、拥挤、装修浮夸。她站在门口，眉头紧锁。
"温医生！"宋止从人群中挤过来，今晚她穿了件深红色的衬衫，衬得肤色更加白皙，"抱歉，我不知道这里这么吵..."
温以箐深吸一口气："我们换个地方吧。"
最终，她们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安静的日料店。坐在包厢里，两人都松了口气。
"我没想到您会答应邀约。"宋止为温以箐倒上清酒，"医院同事都说您从不参加社交活动。"
"你调查我？"温以箐挑眉。
"只是...职业性的信息收集。"宋止笑着举起酒杯，"敬专业精神。"
几杯酒下肚，气氛渐渐轻松起来。温以箐发现宋止在私下里与工作时判若两人——幽默、健谈，甚至有些调皮。
"所以，为什么选择做检察官？"温以箐问道。
宋止的表情变得认真："我父亲是个警察，在我十岁那年执行任务时牺牲了。凶手因为证据不足只判了几年...从那时起，我就决定要做一个能确保正义得到伸张的人。"
温以箐没想到随口一问会触及这么沉重的往事。她看着宋止眼中闪过的痛楚，突然很想安慰她，却不知如何开口。
"抱歉，不该在吃饭时说这些。"宋止很快调整好情绪，"您呢？为什么选择医生这条路？"
温以箐轻轻摇晃着酒杯："我母亲是渐冻症患者，在我高中时去世了。当时我就想，如果能多了解一些神经系统的奥秘，或许..."
她没有说完，但宋止理解地点点头。两人沉默了一会儿，某种奇妙的共鸣在她们之间流动。
"我们好像有点沉重。"宋止突然笑道，"换个话题吧，您平时有什么爱好？"
"看书，研究，偶尔..."温以箐顿了顿，"喂流浪猫。"
宋止眼睛一亮："您养猫？"
"只是偶尔喂一下医院后巷的那几只。"温以箐难得地露出一丝羞涩，"别告诉别人。"
"我们的冰山医生居然有这种柔情一面。"宋止调侃道，随即压低声音，"其实我也经常喂检察院附近的流浪狗。这是我们的共同秘密。"
两人相视一笑，气氛变得温馨起来。
晚餐结束后，宋止坚持送温以箐回家。走到小区门口时，温以箐突然停下脚步："我就住这栋，谢谢你的晚餐。"
宋止惊讶地睁大眼睛："等等，我也住这个小区！B栋1802。"
温以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："A栋1703...我们居然是邻居？"
"这也太巧了。"宋止笑道，"我搬来才三个月，平时早出晚归的，从没遇到过你。"
温以箐点点头，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。这座城市有千万人口，她们却因为一个案件相识，还住在同一个小区...这巧合未免太过奇妙。
"那...明天见？"宋止试探性地问。
"明天？"
"周日啊，邻居之间串个门不是很正常吗？"宋止笑得狡黠，"我烤的提拉米苏可是一绝。"
温以箐本想拒绝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："下午三点，我要先完成一篇论文。"
"成交！"宋止眼睛弯成了月牙，"晚安，温医生。"
看着宋止离去的背影，温以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尖。这位检察官邻居，似乎正在以一种她无法抗拒的方式，悄然闯入她井然有序的生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