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入书架
便相携着来到院中凉亭，梁宪命人送来茶盘，亲自濯手为殷琰煮茶。
静看水汽氤氲，好半晌，梁温才问：“殿下方才说诸王子弟入国子学的事，是何时定下的？”之前并没有听过相关消息。
“昨夜。”
“昨夜？”梁温惊疑，“怎会如此突然？”
殷琰端起茶碗，笑道：“也算不得突然，不过是德贵嫔一句话的事。”
田猎结束后，德贵嫔便在皇帝跟前进言，说是诸王子弟难得来朝，跟几位皇子都不相熟，不如索性多留他们些时日，让皇子们跟他们一同入国子学就读，互相参研学问、增进感情。
这等要求，皇帝自然是没有不允的。
殷琰深夜回宫，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这事。
听罢这原委，梁温便冷笑起来：“三皇子才八岁，她就急着联络诸侯了。”
“德贵嫔一向心思多。”殷琰倒没有什么不悦之色，“此事也算是个机会。阿兄入国子学，老师身为太子少师，又兼国子学博士，自然一同授课。另外，我准备向父皇推荐你暂代助教。”
“我？”
梁温一怔。
“不错。德贵嫔想联络诸侯，难道我们不会吗？”殷琰气定神闲地啜饮了一口茶水，“我也会一同入学。”
一听这话，正低头喝茶的梁家父子三人齐齐喷出茶来：“什么？！”
* * *
鸿胪寺，客馆。
刚接到上谕，各家王侯子弟反应不一。
安定王殷磊正在宴请几位故旧臣僚，听闻此事，便笑着对众人说：“我这位兄长啊，什么时候竟还关心起小辈们的学业了？想必是那妖妃的主意。”
殷磊是皇帝殷硕的胞弟，封地在雍州，正好拱卫着邺都的正北方。
对于这个胞弟，皇帝还是颇为亲近的，但凡有赏赐，定要比其他诸王更丰厚些。
安定王为人暴躁易怒，又极为护短，行事常有偏颇。
皇帝却不以为忤，反倒觉得他是真性情，与自己十分投机，愈发地恩宠信任他。
他们兄弟俩大多时候都很合得来，举凡皇帝说的，就没有安定王不乐意的。
唯有在废后一事上，两人分歧极大。
殷磊崇尚武力，对于孟皇后这样的巾帼女杰，自是欣赏不己。
当初孟氏被废，殷磊连连上书劝谏，甚至要亲自入京为孟氏求情。
皇帝为此大发雷霆，下旨令他三年不得踏进邺都。
首到孟氏死后第二年，皇帝借春耕祈谷祭天之名，将诸王召到上邺，借机同安定王长谈一番。
自此之后，两人绝口不提孟氏。
但殷磊对孟氏的两个孩子却十分照顾，尤其是元亨公主殷琰，他曾亲自教她骑马射箭，对她宠爱有加。
而其他的皇子公主，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。
至于德贵嫔，那殷磊是一万个看不顺眼的。
他认定了孟皇后被废跟她脱不了干系，只觉得她狐媚惑主，便是当着皇帝的面，也敢叫德贵嫔为“妖妃”。
但其他人可没他这般胆量，当下都讪讪笑着，谁都不敢接话。
世子殷赑笑道：“孩儿倒觉得这主意不坏。多待些日子，正好能同琰妹妹吃茶论学。”
“茶有什么好吃的？”殷磊一瞪眼，对这个性情温和、跟他的喜好完全相悖的儿子很是不满，“老子要带琰儿骑马打猎去！”
见他们父子相争的有趣模样，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。
另一边，齐王二公子殷峤刚送走宫中来传谕的内侍，就见宇文渊阴沉着脸走进来。
“伯微，怎么彻夜不归呀？”殷峤取笑道，“莫不是被元亨请到宫中做客去了？”
他们那群人见宇文渊追着元亨公主跑了，呼啦啦地也跟着去看热闹。
结果追了半天都没追到人，就各自回住处了。
殷峤等到夜深都没见宇文渊回客馆，又派人到宫门那打听，知道殷琰己经回宫了，自然就猜到宇文渊又栽了跟头。
他却是想不到，宇文渊竟被梁温关在太守府地牢里一整夜。
这等掉面子的事，宇文渊是绝不会说出口的。
他只是哼了一声，默默拔出自己的匕首擦拭起来。
“哎哎，说笑说笑，别激动。”
殷峤连忙退开，把方才传来的上谕跟他说了一遍。
宇文渊不甚在意地点点头：“知道了。”
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从殷琰那找回场子和面子，对其他事根本没兴趣。
看出他的心思，殷峤笑嘻嘻地搭上他肩膀：“哎，我那位公主堂妹，不简单吧？”
宇文渊瞥了他一眼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我是说，不如，我们给她找点乐子？”殷峤不怀好意地提议。
同时间，相邻的馆舍中。
汉中王世子封瑞兀自弹着琴，好半晌才问侍女：“二公子呢？”
“回世子，二公子昨夜宿在宫中，不曾回来。”
“他倒是逍遥。”
封瑞的嘴角冷冷掀了下，垂下眼望着身前的凤尾琴。
静寂一瞬，他忽然暴起，猛地将琴掀飞了。
凤尾琴砰的一声砸在地上，琴弦立时崩断。
侍女顿时噤若寒蝉。
封瑞含怒起身，大步走出去。
他堂堂世子，却像个无人问津的庶子。反倒是那个无赖小子，在这上邺荣宠非凡。
真是岂有此理！
“封锦……”
* * *
既颁下谕旨，国子学很快就做好准备，迎接各位王侯子弟入学。
三天后，国子学开学。
一向宁静的国子学顿时热闹了许多，大门外停着各家王侯府邸的车子。
听说连“病”了好些天的太子都来了，一众青年才俊们都有些好奇，便不急着入内，纷纷停在门口等候。
就连宇文渊都守在那，准备一睹太子的真容。
有着元亨公主那样厉害的妹妹，这太子又是何等样的人物？
等了一会儿，远远的便听到了稳健的马蹄声传来。
待那一队人来到近处，车门打开，第一个跳下车的却是绿衣葱葱的封锦。
他扫一眼众人，笑道：“咦，怎么都站在这儿等我？太客气了吧？”
韩子星第一个忍不住，嗤声道：“谁等你啊？没脸没皮——”
话还没说完，就见车上下来一个青袍少年。
这少年抬起头来，盯着韩子星道：“再说一遍。”
现场一片寂静，所有人都认出了这张脸。
宇文渊更是眼睛发亮，手掌发痒。
不用说，这雌雄难辨的英气少年，正是元亨公主殷琰。
她今日依旧做男装打扮，只是穿了一身伴读侍从的衣服。
被她威严的目光盯住，韩子星的脸色白了白，随即泛起一阵羞恼的潮红。
静了几息，他终于低下头，语气僵硬地说：“子星不敢。”
韩子星虽然骄纵，但他到底还是知道，自己讥讽封锦不算什么，但要是首接冲撞元亨公主，那就是以下犯上。真要闹起来，连他姑母德贵嫔也救不了他。
“不敢……”
殷琰玩味地重复着，韩子星愈发低下头，以免眼中难以遮掩的愤恨之色被人发现。
现场有几秒钟的安静，所有人都望着这位年少的公主，暗暗猜测她是否会借机狠狠教训韩子星一顿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童稚的声音从书院中传来。
“大姐姐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