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朝云把手机屏幕按灭又亮起,反复三次。
邮件标题"国医传承学术交流会"的黑字刺得她眼睛发酸。
前世她被苏家污蔑"偷药方"时,这个协会的邀请函正躺在她邮箱里,后来被前婆婆撕成碎片冲进马桶。
"在想什么?"裴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他不知何时蹲下来,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攥紧的手腕——那里还留着今早给老妇人扎针时沾的艾草香。
苏朝云喉结动了动:"回去的话,得留塔蒂亚娜一个人看诊。"
"塔蒂亚娜昨天把你整理的《高原感冒辨证手册》抄了两份。"裴砚从西装内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,是护士长用铅笔标注的重点,"她说你教的'桂枝加葛根汤'治好了三个孩子。"
风卷着消毒水味扑过来。
苏朝云想起三天前暴雨夜,塔蒂亚娜举着煤油灯给她打光,手稳得像铁铸的。
"还有安德烈。"裴砚又说,"他今早去镇外砍了十根桦木,说要给卫生院搭个防雨棚。"
苏朝云忽然笑了:"你怎么比我还清楚?"
"昨天给货车卸货时,听塔蒂亚娜抱怨药柜不够用。"裴砚低头拨弄她旗袍盘扣,"我让助理联系了莫斯科的木匠,三天后到。"
夜空渐暗时,苏朝云在卫生院的铁皮柜前站了半小时。
她把《青囊秘典》里的常用方抄在泛黄的便签上,夹进塔蒂亚娜的诊疗本;又从药园空间里分出半袋灵参,用红布裹了塞进铁皮柜最底层——这是给术后体虚的老伊万留的。
"要走?"
熟悉的烟嗓惊得她手一抖。
伊万诺夫不知何时站在门口,胡子上沾着木屑——他刚帮尼古拉修完最后一间木屋。
苏朝云点头:"去国内开个会,最多七天。"
"七天够吗?"伊万诺夫搓着粗糙的手掌,指节上还留着昨天搬物资时蹭的血痕,"上次村东头玛丽娅的哮喘发作,要不是你......"
"我留了定喘散的方子。"苏朝云拉过他的手,把一个油纸包塞进他掌心,"每天用蜂蜜调半钱,温水送服。
塔蒂亚娜会盯着。"
伊万诺夫低头看纸包,忽然用指腹蹭了蹭她手背:"像我家娜塔莎小时候,要出远门就往我口袋塞糖。"
苏朝云鼻尖一酸。
她想起前世死在暴雨里时,口袋里还装着奶奶塞的桂花糖——那是最后一点温暖。
凌晨三点,药园空间里的同心草突然抽了新叶。
苏朝云蹲在石凳旁看嫩芽,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裴砚的影子罩住她,带着股淡淡的雪松味。
"给。"他摊开手。
一枚羊脂玉佩躺在掌心里,雕着缠枝莲,边缘有点磨损,"我妈留下的。
她说玉有灵性,能挡灾。"
苏朝云接过时碰到他指尖。
凉的,和前世那个总在暗夜里给她送药的神秘人一样凉。
"为什么给我?"
"你上次说,"裴砚喉结滚动,"前世死的时候,脖子上连块护身符都没有。"
月光漏进药园。
苏朝云这才发现他眼底有淡淡青影——他大概又熬了整宿。
"我陪你回国。"他突然说,"裴氏在机场有私人飞机,助理己经联系了中医药协会,住宿和行程都......"
"好。"苏朝云打断他,把玉佩系在颈间。
玉贴着皮肤,凉丝丝的,像颗定心丸。
离别的清晨下着细雪。
尼古拉扛着个原木色木箱挤到最前面,箱盖上刻着歪歪扭扭的"云"字。"孩子们昨晚上不睡觉,"他抹了把脸,"说要给姐姐写信。"
苏朝云打开箱子。
几十张皱巴巴的纸滑出来——有画着小太阳的蜡笔画,有歪歪扭扭的俄文"谢谢",还有张被泪水泡皱的,是老伊万写的:"等你回来,我家奶牛要下崽了,给你留第一桶奶。"
小女孩拽着她的旗袍角,往她手里塞了颗软糖——和裴砚昨天给的是同一种草莓味。
"姐姐要回来。"她奶声奶气地说。
飞机爬升时,苏朝云望着窗外渐小的木屋群,摸了摸颈间的玉佩。
裴砚的手机突然震动,他看了眼屏幕,又迅速按灭。
"怎么了?"
"苏映雪的'苏氏慈善义诊'上了新闻。"裴砚垂眸整理她的发梢,"说要在国内推广'苏氏独家药方'。"
苏朝云捏紧了木箱的提手。
她看见药园空间里的同心草在月光下舒展叶片,像把小剑。
舱外的云被阳光染成金色。
她知道,等飞机落地时——有些账,该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