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3章 名单之上
第一百五十三章 名单之上
当天傍晚,太后召见陈渐。
“你丢了东西。”太后坐在香案后,言简意赅。
“不是我丢的,是你的人丢的。”陈渐一点没给面子。
太后不怒,反倒笑了下: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把人找出来。”
“你以为丢的是卷,实则是……线。”太后轻声道,“这就是摄政王当年留下的暗线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烟墨图不止是图,是人。每一页卷宗对应的是一批暗线名单,凡出过卷的线人,都会在名录中。”
“你说……这副卷不见,意味着什么?”
陈渐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“有人……要激活那些死人。”
“对。”太后声音低冷,“这就是你要的真相。”
“这是真相的一部分,也是地狱的开口。”
当晚,宫中传出密令——
【封锁所有档房,锁死火堂、天下司、兵部三路调令,所有文牍出入需三省两审。】
【凡涉及‘烟墨图’文书流转,一律以军律处置。】
而与此同时,褚言抵京。
不是秘密进城,是大摇大摆走的正门,一路兵甲开道、火纹旌旗高举,披着军符、带着刀,连城门口守军都不敢拦。
陈渐得信时,正准备进宫复核文档。
“他来了?”陈渐停住步子。
“进了东署。”苏子轩火急火燎跑进来,“说要见你。”
“他现在是什么身份?”
“火堂旧将·留京察使。”
陈渐冷笑:“你看他来得多刚巧。”
苏子轩低声道:“你……真要见他?”
“他若不见我,我也要见他。”
东署偏厅。
褚言站在窗边,一身甲裳未卸,腰间佩刀未摘,看着还是当年那个冷静沉默的少年郎。
陈渐踏进厅门,两人隔着几步,看着彼此。
像是多年未见的影子,再次交叠。
陈渐先开口:“你给了我刀,现在你要拿回去?”
“不是。”褚言转身,语气平淡,“我给你的是刀,不是主意。”
“你放走了烟墨副卷,是你的人?”
“不是我。”褚言顿了顿,“但是冲着我来的。”
“那你今天来,是要救人,还是杀人?”
“看你选什么。”
陈渐盯着他,忽然轻轻一笑:“真有你褚家那股子臭劲。”
“你若不认这把刀,那你把图卷还我。”
陈渐往前一步:“我不还。”
“那你就接下去。”
两人之间的气压,几乎凝固。
但下一刻,褚言忽然开口:
“我查过了,副卷是‘东厂余线’拿的。”
“人呢?”
“死了,卷也烧了。”
陈渐脸色一变:“你确定?”
“烧在城南织锦局的火里,三天前那场火,就是烧它。”
“还有谁看过?”
“没人。”
陈渐沉默。
“接下来,怎么办?”褚言问。
“我守卷,你审线。”陈渐头也不回地答。
“朝堂的事,我不管。”
“那江山的事,你管不管?”
两人对视一眼,终于,谁都没说话。
这一夜,东署再无灯火。
双刀皆归鞘。
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——
刀,是收了,不是钝了。
天还没亮,东署灯火通明。
陈渐一身黑衣,坐在案后,手里翻着从西北密报中截出的新名册。那是他连夜派人从边防密谍处调回来的“烟墨副卷残录”,原本只是一页,但字迹未灭,竟从灰烬里刮出二十七个名字。
他看着那页纸,指尖轻轻按在最上面三个名字上,低声念出来:
“褚辅庭、沈沐、许由……全是褚家旧人。”
叶青薇站在旁边,眼圈通红。
“也就是说,当年摄政王做的那份‘烟墨图’,不只是为了查人,是为了留人。”
“留一批将来能翻案的人。”
“现在副卷烧了,可这份名单……一旦落到别人手里……”
“就成了催命符。”陈渐冷冷接道,“东厂余线不是在烧纸,是在杀人。”
“杀一批不该活着的人。”
“也杀一批未来可能替我们说话的人。”
与此同时,皇城南街,连续两起夜杀。
一个是太常寺旧吏,一个是边防退役的火堂档吏,死法相同:喉骨碎、指骨折、口中塞灰。
苏子轩赶去验尸,回来后就一句话:
“是‘三声杀’。”
这是天下司旧时代一种专杀术:杀人只留三声,一声割喉、一声落地、一声沉默。用来处理“熟人”。
这术法十年前就被禁了,现在重新出现,只能说明一件事——烟墨旧案,被重新激活了。
陈渐合上名单,起身。
“从现在起,进入御前预审状态。”
“凡被列入旧图名单者,活的,传召;死的,复核;失踪的,全京通缉。”
苏子轩皱眉:“你确定?你这一口气点二十多个名字,那太后也保不住你。”
“不是她保我。”
陈渐回头看向窗外,天边一缕微光穿过乌云。
“是这纸保我。”
“它不认人,只认死字。”
当天中午,承天门外张榜公示:
【御前审官陈渐奉旨启动“烟墨旧案预审”,自即日起三日内,凡曾列名旧卷者,不得离京一步,违者论罪从军法。】
京城震动。
有老官当场晕倒,有新吏连夜搬离官署,更有人写血书请辞——
“臣非其人,愿自查,不敢再参朝。”
太后夜阅折子,冷冷问身旁老女官:
“你说,陈渐这是要干什么?”
“是要把‘朝’给扒了。”
“他这是给谁递刀?”
“可能……是给褚言。”
太后没说话,半晌后起身,命人传令:
“召褚言入殿议事。”
东署。
褚言把最后一份边防调令批完,接过苏子轩送来的口信,只看了一眼,就站起身披甲:“走吧。”
“她终于坐不住了。”
御前寝殿。
太后坐在主位,左右皆空,单独留褚言入殿。
“我不想废话。”她语速极快,“陈渐在杀人。”
“他在救人。”
“你别替他说话。”
“我没替他说,我只是在帮你想想——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?”
太后盯着他:“我要江山安稳。”
“那你就不该养马天林。”
“我后悔了。”
“太迟了。”
褚言顿了顿,又问:“那你现在,是想杀陈渐,还是扶他?”
太后缓缓闭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