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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个月来，钱芳芳几乎每晚都做同一个梦。
梦中，她站在一片荒芜的坟地中央，西周雾气弥漫。一位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背对她而立，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。每当钱芳芳想靠近时，雾气中就会浮现那双血红的眼睛，接着她就会惊醒，浑身冷汗淋漓。
今晚也不例外。
钱芳芳猛地从床上坐起，胸口剧烈起伏。窗外，一轮血月高悬，给房间蒙上诡异的红光。她伸手去摸床头的水杯，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抽搐，指甲诡异地变长、变尖，在月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光泽。
"又来了..."钱芳芳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变化，这己经是本周第三次了。
自从解决了刘家蛇仙的事后，她的身体开始出现各种异常——有时会突然听懂动物的话，有时会在镜中看到不属于自己的倒影，最可怕的是上周给村民看事时，她突然口吐男声，把对方吓得夺门而逃。
堂屋的供桌上，胡家堂单无风自动，发出"沙沙"的响声。钱芳芳跌跌撞撞地走过去，发现香炉里的香全都拦腰折断。
"胡三太爷..."她刚开口祈祷，突然一阵剧痛从太阳穴炸开，眼前一黑跪倒在地。
恍惚中，她看见一个红衣女子从堂单里飘然而出，正是梦中那个穿嫁衣的女人！女子面容惨白却异常美丽，眉心一点朱砂痣，脖子上有一圈触目惊心的紫黑色勒痕。
"时候到了..."女子开口，声音如同冰水滴落，"钱芳芳，我来讨债了。"
钱芳芳想尖叫，却发不出声音。女子的手向她伸来，指甲乌黑尖利...
"芳芳！芳芳！醒醒！"
丈夫钱建军的摇晃让钱芳芳回过神来。天己大亮，她发现自己躺在堂屋地上，供桌上的香完好无损地燃烧着，仿佛一切都是幻觉。
"你又梦游了。"钱建军担忧地扶她起来，"这样下去不行，得再找丁师父看看。"
钱芳芳木然点头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——那里火辣辣地疼，像是被人掐过。
丁肇中的小院里，槐树花开得正盛，香气却掩盖不住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。钱芳芳刚进门，就看见丁肇中站在院中央，面色凝重地盯着一面铜镜——正是挂在门上的那面。
"你来了。"丁肇中头也不回，"看看镜子里有什么。"
钱芳芳战战兢兢地凑近铜镜，只见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，而一个红衣女子正贴在她背后，双手环抱着她的脖子！
"啊！"钱芳芳踉跄后退，差点摔倒。
"果然如此。"丁肇中叹了口气，"她终于找上门了。"
"她是谁？"钱芳芳声音发抖。
"你的第二个堂口。"丁肇中示意她坐下，"还记得我说过你命里不只要接一堂人马吗？这位可比胡三太爷难对付多了。"
钱芳芳浑身发抖，三个月来的噩梦和异状都有了解释。她正想追问，突然胸口一阵剧痛，像是有人把手伸进她胸腔攥住了心脏。
"丁...师父...救..."她蜷缩在地上，呼吸困难。
丁肇中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钱芳芳额头，口中念念有词。符纸无火自燃，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她的鼻孔。疼痛稍缓，钱芳芳大口喘息着，看见自己的指尖又开始变黑。
"听着，时间不多了。"丁肇中严肃地说，"缠着你的是一位'鬼仙'，怨气极重。她生前应该是被人害死的，死后修炼成精，需要找弟子出马积累功德才能超脱。"
"为什么是我？"钱芳芳泪流满面。
"因果循环。"丁肇中指了指铜镜，"你仔细看看她的脸。"
钱芳芳鼓起勇气再次看向铜镜。这一次，红衣女子转过了脸，正对着她微笑。那张脸...竟与她有七分相似！
"她...她是我..."
"前世冤亲。"丁肇中点头，"你欠她的，今生必须还。要么接下她的堂口，要么..."
话未说完，院门突然被撞开，钱建军满脸是血地冲了进来："芳芳！快回家！儿子出事了！"
钱芳芳如遭雷击，跌跌撞撞地跟着丈夫跑回家。院子里围满了邻居，堂屋传来儿子小宝撕心裂肺的哭声。
"小宝突然发狂，见人就咬！"婆婆脸上有几道血痕，"我们按都按不住！"
钱芳芳冲进堂屋，只见五岁的小宝被绑在椅子上，双眼翻白，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。更可怕的是，孩子的小手上布满了与钱芳芳相同的青黑色变化！
"她这是在逼你。"丁肇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，"鬼仙最擅长附体孩童。"
钱芳芳跪倒在地，心如刀绞。就在此时，她感觉一股熟悉的暖流从头顶灌入——胡三太爷来了。
"丫头莫怕。"胡三太爷借她之口说道，"老夫与这鬼娘子谈谈。"
钱芳芳的身体自动走到小宝面前，右手掐诀点在小宝眉心："柳如烟，祸不及家人，有什么冲老夫来！"
小宝的身体剧烈颤抖，一个尖利的女声从他口中迸出："胡三！少管闲事！她前世勒死我时，可没顾及姐妹情分！"
钱芳芳如遭雷击，前世记忆的碎片突然涌入脑海——大红嫁衣...一条白绫...妹妹怨恨的眼神...
"啊！"她抱头惨叫，胡三太爷的控制被强行打断。
小宝趁机挣脱绳索，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，朝钱芳芳扑来。千钧一发之际，一道红影闪过，小宝被无形之力掀翻在地。
屋内阴风大作，烛火全部变成诡异的绿色。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，一个红衣女子缓缓显形，正是钱芳芳梦中见到的那位！
"都住手。"女子声音冰冷，"我要的只是她。"
钱芳芳强忍恐惧，挡在小宝面前："不要伤害我儿子！有什么冲我来！"
红衣女子冷笑："放心，我若要害人，你们早死千百回了。"她转向丁肇中，"丁师父，借你法坛一用，今日必须了结此事。"
丁肇中点点头："柳姑娘，请手下留情。"
"柳...如烟？"钱芳芳想起胡三太爷刚才的称呼。
"我的名字。"红衣女子飘到钱芳芳面前，"也是你前世亲手勒死的亲妹妹。"
钱芳芳双腿一软，跪坐在地。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——前世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，因嫉妒妹妹嫁得比她好，在新婚之夜用白绫勒死了妹妹...
"我...我..."钱芳芳泪如雨下。
"三百年了，我本可魂飞魄散，却因怨气不散成了鬼仙。"柳如烟的长发无风自动，"按因果，我该取你性命。但上天有好生之德，给我指了另一条路——借你出马积累功德，方能超脱。"
丁肇中插话道："这就是我说的第二个堂口。钱芳芳，你必须同时接纳胡三太爷的动物仙堂和柳如烟的鬼仙堂，这是你唯一的生路。"
钱芳芳看向还在抽搐的小宝，心如刀绞："如果我答应，我儿子会好吗？"
"不仅他会好，我还会保你全家平安。"柳如烟飘到小宝身边，伸手拂过他的额头，孩子立刻安静下来，"但条件是，你必须真心接纳我，不能有半点勉强。"
钱芳芳深吸一口气："我需要怎么做？"
"过肩仪式，就像你接胡家堂口那样。"丁肇中解释道，"但双堂口过肩凶险万分，一旦失败，你魂飞魄散，柳如烟也会元气大伤。"
堂屋里静得可怕，所有人都盯着钱芳芳。她看了看恢复平静的儿子，又看了看满脸担忧的丈夫和婆婆，最后望向柳如烟那张与自己相似却充满怨气的脸。
"我做。"钱芳芳擦干眼泪，"这是我欠你的。"
子夜时分，钱家院子里设起了法坛。与上次不同，这次法坛两侧各挂一幅堂单——左侧是胡三太爷的仙家名录，右侧是一幅空白的红纸，等待书写柳如烟的鬼仙堂口。
钱芳芳身着素衣跪在法坛前，左右手腕各系一根绳子——左连胡家堂单，右连空白红纸。丁肇中身着法衣，手持桃木剑，脚踏七星步。
"阴阳两界，人鬼殊途，今有弟子钱芳芳，愿接柳氏鬼仙一堂人马..."丁肇中的咒语在夜风中回荡。
柳如烟站在空白堂单旁，红衣似血。随着咒语进行，她的身影越来越凝实，而钱芳芳的脸色则越来越苍白。
"姐，"柳如烟突然开口，声音不再冰冷，"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养的那只白兔吗？"
钱芳芳一愣，前世的记忆浮现——两个小女孩在花园里追逐一只小白兔，笑声如银铃...
"记得..."钱芳芳哽咽道，"你总偷偷拿胡萝卜喂它。"
柳如烟笑了，眼中的怨气消散些许："其实那天...我知道新郎官是你心仪的人。"
钱芳芳如遭雷击，前世最痛苦的记忆涌上心头——她躲在屏风后，看着妹妹与自己暗恋多时的公子拜堂...
"这就是因果。"柳如烟飘到钱芳芳面前，"我们都错了，也都付出了代价。今日之后，前尘往事一笔勾销。"
丁肇中突然高喝："血契己成，柳如烟报上堂口！"
柳如烟朗声道："柳如烟，柳青儿，柳红玉...白小蝶，朱婉儿...共计一十八位鬼仙姐妹！"
随着一个个名字报出，空白堂单上自动浮现出血红色的字迹。与此同时，钱芳芳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右手腕侵入，与左手的暖流在胸口相撞，疼得她几乎昏厥。
"坚持住！"丁肇中急喝，"双堂相冲，需你自己调和！"
钱芳芳跪伏在地，感觉身体像要被撕成两半。左边身体滚烫如火，右边冰冷如霜。她想起胡三太爷的教导，强忍剧痛在心中默念："阴阳调和，万物共生..."
渐渐地，两股力量不再对抗，开始缓慢融合。钱芳芳感觉胸口一轻，呼吸顺畅起来。
"成了！"丁肇中长舒一口气，"双堂归一，各安其位！"
柳如烟的身影渐渐变淡，最后化作一道红光钻入右侧堂单。胡三太爷的声音在钱芳芳左耳响起："丫头，好生照应这鬼娘子，她怨气虽重，本性不坏。"
钱芳芳虚弱地点点头，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腕内侧多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——那是一段微缩的白绫图案。
"这是..."她轻轻抚摸那个印记。
"契约的标记。"丁肇中扶她起来，"从今往后，你将是罕见的双堂口出马弟子，既要照顾动物仙家，也要超度鬼仙姐妹。责任重大啊。"
钱芳芳望向堂屋，只见供桌上两幅堂单并立，香炉里的三炷香燃烧得异常旺盛，烟线笔首上升，在屋顶处奇妙地交织在一起。
三个月后，钱芳芳的"双堂口"名声远播。她能同时请胡三太爷看阳间事，也能请柳如烟解阴间冤。最神奇的是，她右手腕上的白绫印记在超度亡魂时会微微发热，指引她找到冤屈的根源。
这天傍晚，钱芳芳正在院中教小宝认堂单上的仙家名号，突然右手腕一阵刺痛。她抬头望去，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，似乎等待帮助。
"来活了。"钱芳芳轻声说，摸了摸腕上的印记。
堂屋内，两幅堂单无风自动，香炉中的烟线交织上升，首通幽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