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,笼罩着青霞宗的丹堂。我正蹲在丹堂飞檐的阴影里,西周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左臂上的鳞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,正不断将身下的瓦片灼出北斗状的焦痕,那股炙热的温度,仿佛来自另一个神秘的世界。
三更天的梆子声,如同沉闷的鼓点,刚响过两遍。突然,东厢房方向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动,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那是外门弟子周大勇的居所,五天前他还因偷食灵米,被执法弟子押着去山门罚跪,整个人灰头土脸,狼狈不堪。此刻,这突如其来的声响,让我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。
“周师兄又要突破了!”巡夜弟子那充满惊讶的呼声,打破了夜的宁静。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,透过窗户的纸,隐约瞧见一个扭曲的人影映在上面。那影子极其诡异,西肢如同蜘蛛一般反折着,脖颈更是拉长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,仿佛一条被无形之手肆意拉扯的长蛇。那影子贪婪地吞噬着月光中游离的灵气,每一次的蠕动,都让人不寒而栗。
就在这时,鼎灵在我的丹田处微微震颤起来,那股微妙的感觉,就像是来自远方的神秘召唤。它指引着我,毫不犹豫地跃下屋檐。踩碎青砖的那一刻,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。而怀中的九窍鼎残片,突然变得滚烫起来,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。鼎纹透过布料,在我的胸口映出一幅神秘的星图,那闪烁的光芒,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,正准确无误地指向周大勇屋内那尊破损的炼丹炉。
我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入,一股浓烈的腥风扑面而来,那味道刺鼻而又诡异,仿佛是从地狱深处飘来的气息。周大勇背对着我,蜷缩在墙角,他的肩胛骨高高隆起,骨刺穿透了道袍,尖锐得如同利刃。满地散落着丹瓶,其中一个丹瓶里滚出半颗“活傀丹”,残存在丹丸上的灰雾,正与我体内的鼎灵产生着奇妙的共鸣,发出微弱的嗡嗡声。
“周师兄,该服药了。”我故意提高声调,试图引起他的注意。与此同时,袖中暗扣的留影石开始运转,发出细微的光芒,记录着这一切。他猛然转身,那张脸恐怖至极,整张脸皮如同融化的蜡像般耷拉着,没有一丝生气。眼眶里嵌着的却不是眼球,而是两枚刻着莫氏徽记的青铜齿轮,齿轮缓缓转动,发出咔咔的声响,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“莫师兄给的...好丹药...”他喉咙里挤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怨恨。话音刚落,他的五指突然暴涨,如同一把把锋利的爪子,抓向我的面门。我迅速错步闪避,他扑空的利爪在青砖上犁出五道焦黑的痕迹,那股灼痕,分明是鼎灵吞噬地火时所特有的高温留下的印记。
在与他的缠斗中,我们不小心撞翻了丹炉,成堆的废丹滚落出来,每颗废丹的表面都浮着蛛网状的灰纹,那纹路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蛇,散发着诡异的气息。周大勇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,声音响彻整个房间,浑身的毛孔渗出粘稠的灰雾,那灰雾如同恶魔的触手,不断地蔓延开来。
我趁机将九窍鼎残片按在他的天灵盖,鼎纹如活物般迅速钻进他的皮肤,发出滋滋的声响。他僵首的身体突然开始抽搐,如同触电一般,腹部逐渐隆起,形成一个蠕动的人脸形状。当那张酷似莫怀远的脸破腹而出时,我立刻捏碎了藏在舌底的清心丹,辛辣的药力瞬间冲上颅顶。在药力的作用下,眼前的幻象逐渐消散,只留下周大勇干瘪的尸身,和从他七窍钻出的青铜丝线,丝线在地上微微颤动,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生命的余温。
“陆师弟好手段。”莫怀远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,带着一丝戏谑和嘲讽。我抬头望去,只见他像只巨大的壁虎倒悬而下,傀儡臂弹出的丝线正迅速回收着周大勇体内的机关核心,那动作熟练而又诡异。
“连人丹都查得出蹊跷。”他轻笑着说道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,但更多的是不屑。
我退至窗边,警惕地看着他,袖中暗扣的三枚毒蒺藜己沾上蛇王涎,那是一种极其剧毒的毒药,只要沾上一点,就能让人瞬间丧命。
“这活傀丹里的灰雾...”我沉声问道,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。
“本就是我替你抹去的鼎息。”他轻笑着弹指,动作优雅而又残忍。随着他的动作,周大勇的尸体突然炸开,漫天血雾中浮现出三百道灰影,那都是近期“突破”后暴毙的外门弟子残魂。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怨恨,丹田处都嵌着微缩鼎炉,正与我怀中的九窍鼎残片产生着强烈的共鸣,发出阵阵诡异的光芒。
就在这时,子时的更鼓突然乱响起来,声音急促而又慌乱。远处传来执法堂弟子的呼喝声,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,仿佛是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的前奏。
莫怀远翻身跃上屋脊,傀儡臂指向西北方的废丹谷,冷冷地说道:“寅时三刻,丹堂倾倒废料的时辰要到了。”说完,他便如同一道黑影般消失在夜色中。
我毫不犹豫地追着他的残影掠过七重院落,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。当我在废丹谷悬崖边急停时,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。谷底蒸腾的毒瘴中,无数灰雾正凝成婴孩手掌的形状,那些手掌在毒瘴中若隐若现,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。它们托举着一个残缺的青铜鼎盖,那纹路与我怀中的残片完全契合,散发着神秘而又强大的气息。
“二十二年前,青霞宗可没有这么多灵石矿。”莫怀远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心口跳动的机关核心。那半枚鼎片正将月光折射成星图,与谷底毒瘴中的鼎盖残影遥相呼应,仿佛在进行着一场神秘的对话。
执法堂的火把光芒越来越近,那明亮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。我没有丝毫犹豫,纵身跃入毒瘴。下坠的过程中,鼎灵突然暴起,疯狂地吞噬着周遭的灰雾。那些本该致命的毒障,在触及我的皮肤的瞬间,竟化作精纯的灵气,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入我的丹田,让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涌动。
谷底堆积如山的废丹同时浮空,它们围绕着我,在我周身结成八卦阵型。每一颗废丹都散发着神秘的光芒,那些光芒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罩。当莫怀远说的“寅时三刻”到来时,所有废丹表面的灰纹突然活了过来,如同一条条灵动的蛇,顺着地脉迅速涌向宗门二十二处矿脉。每一道灵脉节点处,都传来弟子走火入魔的惨嚎声,那声音撕心裂肺,让人毛骨悚然。
我攥着发热的鼎片跪在废丹堆里,周围的毒瘴不断地扭曲变形。我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毒瘴中逐渐模糊,那张属于陆渊的脸正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鼎纹交织成的、与莫怀远妹妹八分相似的面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