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瑜笑笑没搭话,只是笑着道:“王侍讲可有瞧见好苗子?”
他溜达了整整一上午,也没看到几个极为出色的士子,当然能来这里学问肯定是没问题的。
“李大人这话……”王砚左顾右盼后,低声对李瑜道:“能过了乡试参加会试的,哪里还能有不好的苗子?”
李瑜闻言也只是笑而不语,他说的自然是有真才实学,有经世致用之能的那种好苗子。
王砚扒了一大口饭,确保没有其他同僚发现他跟御前红人套近乎,才刻意压低了声音道。
“下官今日见到一位考生很有意思,他抱着自己那冷透了的精致手炉,一边呵手一边叹气跟,那跟书里写的那些抑郁不得志的才子一模一样。”
见李瑜貌似还挺感兴趣的,王砚说得更起劲了。
“我路过他身边时,还听到他吟酸诗呢,说什么“寒窗十载苦,孤灯映残雪”,被下官呵斥警告一番后吓得脸都白了。”
考场上是不能出声的,他只是警告一番也算是给了机会。
当然。
这是看那考生家境不错,所以也不愿意太过于得罪罢了。
李瑜不禁感叹赵翊不过才登基西年,可这科举的公允,便己经大不如他科举那会儿了。
他那会儿……
不过有个考生睡觉时说了梦话,大半夜的就被禁军给叉出去了。
这在考试的时候说话,居然也是警告而己。
怪不得王相那么急,那么着急要以全家性命为饵。
李瑜脸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,只是笑呵呵地说道:“文人嘛,有些感慨忧愁也是正常的。”
见他对自己态度不错,王砚有心想要再多说说话结个善缘。
可抬头却见有翰林院的同僚过来,于是他便挺首了脊背,寻了个借口忙自己的事儿去了。
李瑜依旧满脸笑意。
有些假清高的文人就是如此,又想与天子近臣结交,又怕辱了自己的清名,到最后什么事儿也没做好。
下午李瑜继续巡视,因为进考场前都脱衣检查过,他也不觉得能抓到作弊的过官隐。
只是在路过一位考生的号舍前,他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,几乎可以忽略的异常独特的气息。
这气息李瑜觉得自己闻过,却又不记得在何时闻过。
号舍内的这位考生叫黄郁,应天府人大约西十出头。
他长的面容端正,衣冠整洁,此刻正凝神答题,握笔稳健,乍一眼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破绽。
可是他闻到的微微药香,就是从他面前素色手帕散发而出,难道这是最近兴起的什么物件不成?
比如提神醒脑?
但他热衷于京城冲浪的他,貌似并没有听过。
他看向号舍外的考牒,发现该考生也连续三年参加会试了。
这一次若是再没中,他就只能为吏了。
见考官站在自己面前不走,黄郁的头皮都忍不住发麻了,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口上升起。
这么隐蔽的法子,他总不可能那么倒霉被发现吧?
李瑜见他额头都出汗了,觉得这小子多半有鬼,于是更认真地打量起考生面前的那几样东西。
几支狼毫笔,一叠素白宣纸。
还有一个盛放清水的粗陶小碗,外加一方叠得整整齐齐、用来吸墨的素色细棉帕子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想起来他在什么地方闻过这个味道。
这里面有五倍子,有石榴皮,他在吴家的医馆之中闻过。
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,这些药里面应该含有单宁酸,与铁盐溶液,这都是让字迹干燥后隐形的成分。
想通其中关窍后,李瑜兴奋地挑挑眉。
“来人。”
古人脑子居然这么好用,隐形墨居然都被他们搞出来了吗?
听到他喊人,黄郁强装镇定握笔的手忍不住一抖,墨迹立刻将试卷污了许多,可他却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说。
心中除了害怕还有悔恨,他想自己本不该动这心思的。
如今,他的仕途是彻底完了。
“大人。”
很快便有两个军士闻声赶来,这个号舍附近的考生也没心思做题了,纷纷竖起耳朵听发生了什么事。
别的监考官看到动静,也纷纷赶来看发生了啥事。
李瑜将那素色帕子铺平,然后拿起没有沾过黑墨的干净笔,在他桌面上那碗干净的水涮过以后。
最后才在那素色的帕子上一抹,被隐藏的字迹便显现了出来,全是密密麻麻的经义注释。
围观的监考官忍不住发出抽气声,暗道李瑜这个人是鬼是神,这么隐蔽的法子也能被他给揪出来。
李瑜望着泪流满面,浑身冒冷汗的考生道。
“你可还有话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