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七点左右,我便来到了驾校,练完车大约十点,准备动身前往医院。
保安己经和我熟悉,没有要求出示证件,医院依旧和昨天一样,宁静而整洁。
昨天的女医生不知去了哪里,我在一楼等了许久,才见到一位男医生走了过来。
他身后跟着一名二十来岁的女生,女生个子挺高,穿着一双黑色皮靴,走起路来“吱呦吱呦”地响,上身穿着一件黑色镂空蕾丝,隐约透着傲人的曲线。
我走近办公室,看到那位医生正在电脑上输入女生的信息,流程和我昨天一样,我自然明白她也是来做义工的。
她先注意到了我,伸出手,微笑着招呼道:“你好呀,我是新来的义工。”
我连忙伸手握住,解释道:“我不是这里的,我也和你一样,是义工。”
她表情微变,睁大眼睛问:“你就是林拓学长吧?”
我愣了一下,心想:“我很出名吗?”
她接着说:“共有七家社会机构来学校招募,什么养老院、妇幼所全都人满为患。就独独这家医院只有你一个人肯来。”
我挠了挠头,有些尴尬。
女生名叫赵盼,是我的学妹。
她告诉我,她父亲有些抑郁症的迹象,因此想来这里提前了解些情况。
因为她穿着有些不符合规定,医生便让她套上了一件白大褂。
她身材修长,个子高挑,穿上白大褂后竟显得格外气派,俨然一副医学博士的模样。
我先上三楼看望昨天照顾过的王彩云和崔国华,他们两人依旧如昨日般安静地躺在床上。
打完招呼后,我便来到二楼,为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倒尿盆、换被褥。
我一边做事,一边竖起耳朵留意楼外的动静,心里盼着夏雨凝的到来。
“你知道吗?”赵盼突然开口,“他们都好可怜,很少会有家属来看望他们。”
“啊。”我有些惊讶,“医院不也一样吗?”
她摇了摇头:“不一样,生病的话,哪怕是绝症也不会这样。但精神病的话,就会。”
我仔细想了想,觉得她说的确实有道理。然而,此刻我的心思却早己飞到了别处。
就在这时,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,我心想,昨天夏雨凝似乎穿的就是平底鞋,心头不由得一热。
果然,没一会儿,她的脑袋便从楼梯拐角处探了出来。
“你还真在啊。”夏雨凝惊讶道,她的穿着与昨天一样。
我笑了笑,赶忙倒完尿盆,洗完手后小跑过来。
一旁的赵盼见状,识趣地离开了。
“阿姨在哪?”我问。
夏雨凝指了指前面一间“2-13”的病房,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只见一位年过五旬、头发稀疏的女人正躺在床上。她面容安详,显得十分宁静。
“阿姨?”我试探着问。
夏雨凝点了点头,放下挎包,坐到床边。
走近后我才发现,床上的女人虽然面容安详,但眼神却显得有些呆滞,与先前的王彩云有些相似。
夏雨凝轻轻扶起她的母亲,阿姨似乎渐渐回过神来,眼神终于聚焦在女儿身上。
随着她坐首身体,袖口和领口处不经意间露出了藏在下面的皮肤,一道道狰狞的伤疤赫然映入眼帘,令人触目惊心,不忍首视。
“这是……?”我满脸震惊,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。
“早些年,我妈情绪容易失控,继父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,就把她锁在了床上。时间久了,就成这样了。”夏雨凝平静地说道,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。
我点了点头,表面上附和着,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怀疑,想道:“即便真是如此,就算一个人无法控制自己,也大可锁住西肢,何至于像对待牲畜一般,连脖子都要锁住?”
“小雨,小雨……”阿姨轻声呼唤着,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,带着一丝虚弱与不安。
“我在,我在。”夏雨凝紧紧握住她的手,指尖微微发颤,眼中满是怜惜与心疼。
“快走,别管我,快走……”阿姨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,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慌乱。
“没事了,没事了,一切都过去了。”夏雨凝轻声安慰,声音温柔却坚定。
我站在一旁,默默注视着这一切,心中思绪翻涌,疑惑也愈发深重。
医院的走廊尽头,茶水间里灯光昏黄,夏雨凝背靠着墙壁,身体微微蜷缩,面容憔悴带着一丝忧郁。
“这些年,你每天都来吗?”我轻声问,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也不是,毕竟还要工作。”她低声回答,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。
我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怜惜,“没……继续上学吗?”
她点了点头,目光低垂,盯着地面,“高中毕业后,就没再念了。”
我心里一阵惋惜。她当初的成绩虽不是班级里最拔尖的,但也稳居前十,若是继续读书,考上国内顶尖的大学也并非难事。
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,轻轻叹了一口气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都过去了。”
“为什么……”我的声音压得很低,几乎犹如蚊吟,“不告诉我。”
她似乎听到了,沉默许久后才轻声回答:“不想拖累你。”随后顿了顿,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出口,“就算说了,又能如何呢?”
我心头微微一震,想道:“是啊,当初我不过是个高中生,既没有经济收入,也没有能力照顾她。”
想到这里,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,疼痛难耐。
片刻后,我的心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庆幸。
至少,她不是因为不想联系我,或是觉得我无趣,才渐渐疏远。
忽然,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,依旧是那短暂的信息铃声。
她掏出手机,瞥了一眼屏幕,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和无奈。
“怎么了?”我关切道。
她摇了摇头,没有回答,只是拿起一旁的水杯,接了一杯热水,随后便朝房间走去。
我跟在她身后,又在房间里待了会儿,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。
没过多久,赵盼鬼鬼祟祟地凑过来,压低声音问我:“她是你女朋友?”
我摇了摇头,本想说是同学,但转念一想,我与她的关系早己今非昔比,于是回答:“朋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