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怀洲轻笑,“不谢,这是我该做的,有你在,我就多了一个好好生活的动力。”
他移开视线,目光转向外面,一时没再继续说话,似是陷入了沉思。
也正是如此,他没发现钟爱莲看他的眼神中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。
更多的,是心疼和克制。
季怀洲这段时间的睡眠质量很差,每天都是三四个小时,双眼下方的黑眼圈很明显。
只不过他并没有过多注意。
钟爱莲能清楚地看见他的憔悴,饶是她极力控制,然而仍然没忍住关切问道:“怀洲,你最近很累吗?”
季怀洲神色微怔,下意识想否认,说自己很好,但面对他唯一的亲人,他终究还是卸下了伪装。
他挺直的脊背稍微躬了下去,整个人看上去倦怠不已。
“小姨,我可以抱抱你吗?”
钟爱莲嘴唇微微张了张。
此时的季怀洲,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。
更让人心惊的是,他的倦怠不仅仅像是表现在生理上,他从内到外,都透着一股黯然。
她当然愿意接受他的拥抱,但她......
没等到钟爱莲的回复,季怀洲苦涩地笑了一声,“逗你玩的小姨,遇到点事就能被压垮,那我还是个男人吗?我没事的。”
钟爱莲想要伸出的手又收回去。
“只是最近工作比较多,没休息好而已。”
季怀洲抹了一把脸,“小姨,你不用感到为难。”
钟爱莲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声“对不起”。
要想保全季怀洲,她必须做得毫无痕迹。
她眉眼微垂,“工作是次要,身体最重要,适当安排好休息时间。”
“我知道的。”季怀洲长呼一口气,“只要小姨在这里好好的,那我就可以安心去做其他事。”
他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,“小姨,出去玩得开心吗?我好久没有去爬过山了,亚城的秋季很漂亮的。”
钟爱莲轻轻打开笔记本,从中间取出了一枚枫叶。
“你看。”
那是要一枚形状无比完美的红色枫叶。
季怀洲有些惊喜,“是给我的吗?”
“嗯,你可以拿回去当个书签。”
季怀洲伸手接过来,“好看,我一定好好保存。”
这时,门外探进两个脑袋,“老钟,下棋去啊。”
闻声,季怀洲才想起来一件事,“小姨,护工跟我说你快把这里的老头子都得罪完了,是因为下棋吗?”
钟爱莲冷哼,“下又下不过,还不服气承认是自己技术不行。”
季怀洲来了兴趣,“我想看你下一局,可以吗?”
“不耽误你工作吗?”
“不会。”
钟爱莲的手按在笔记本上方,“那好,我换个衣服就去。”
季怀洲出门回避。
门轻轻关上。
钟爱莲特意好好检查一番,见门好好关着,这才拿起笔记本,把本子藏到了衣柜最底层。
天气好,疗养院的大院子里有不少人在阳光下活动。
打拳的,聊天的,还有几个凑在一起做刺绣的中年妇女。
大树下,几个老头子摆好了棋盘,其中一个精神最好的老头子嘴里念念有词。
“我就不信这次还能输!”
钟爱莲走过去坐下,面无表情地开始摆棋子。
季怀洲充当围观群众,和一众长辈站在一起,都等着看那老头子怎么大杀四方。
只不过他身高腿长,往里一凑就显得很违和。
不少本来要看下棋的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。
季怀洲感觉有数道探究的目光都在看他,他保持礼貌的微笑,挨个颔首。
“小伙子,小伙子。”
其中一个看上去比钟爱莲要年长几岁的中年妇女扯了扯他的袖子,笑得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。
“阿姨,有事吗?”
“没事没事,我就看你手上也没个婚戒,又是一个人过来,你是不是还单身啊?”
季怀洲明白了,有些尴尬地点头,“我是单身。”
“那可太好了,我闺女也单身呢,她是个医生,可厉害了。”
她拿出手机翻出照片,热络地递给季怀洲看,“你看看,漂亮吧?我看你俩就合适。”
第一个人问了,就一发不可收拾了。
其他家里还有适婚年龄小辈的女长辈都开始给季怀洲介绍,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带回去见面。
一时院子里叽叽喳喳的,季怀洲被堵在中间,脑袋都要爆炸了。
钟爱莲跷着一条长腿,无比悠闲的和对面的老头子下棋,丝毫不在意季怀洲陷入了什么困境。
她神色淡漠,白皙的手指将一枚棋子推出去。
等到季怀洲实在是招架不住,向她求救,“小姨!”
钟爱莲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,“都别介绍了,他对女人不感兴趣。”
音落瞬间,对面要落棋子的老头子手抖了一下。
那些争着要给季怀洲介绍对象的人都愣住了。
刚才还喧闹的大院子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。
季怀洲耳根热得仿佛要滴血。
他讪笑几声,机械地转身去看钟爱莲下棋。
短暂的静默后,和钟爱莲对弈的老头说:“那个......你要不考虑考虑我的孙子?”
季怀洲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疗养院。
走之前,他飞速对钟爱莲说了一句下次再来看她,对方只微微摆摆手,注意力全在棋盘上。
坐进车里,季怀洲长呼一口气,抬手擦掉额头上冒出的冷汗。
不过很快他就没忍住勾起了唇角。
疗养院里的人都很好,钟爱莲生活在这,不必担心会被孤立。
压抑的心情似乎得到了释放。
返回酒店途中,段承毅来了电话。
“怀洲,有结果了,晚上我们面谈。”
抵达酒店,季怀洲特意先去了冯兵的房间。
走廊上很安静,他清楚的听见在他敲门后,前一秒依稀听见的女人声消失了。
他冷笑一声,故意大声问道:“冯总,您在吗?要不要一起吃晚饭?”
迟迟无人答应,看来是在假装没人在里面。
季怀洲也没多留,转而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直到晚上九点,段承毅才回来。
刚进门,季怀洲赶紧把门反锁,“毅哥,一切还顺利吗?”
段承毅气喘吁吁的喝了半瓶水后才说:“这个泰尔酒庄还真是不查不知道,一查吓一跳。”
季怀洲面色肃冷,“细说。”
“我托我几个朋友岔开时间去买了泰尔酒庄的酒,还真问出了点东西,对了,我还拜托江雨然帮了个忙,估计再等一会儿就能有结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