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千年劫(上)
第一回 木鸢记
寒露时节,寒意渐浓,镇北王府的槐树己褪去大半葱茏,枯黄的叶片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。苏锦璃握着铁铲,在树根处刨开的泥土,随着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铲尖触到了坚硬的异物。她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扒开泥土,一只古朴的桐木匣显露出来。匣子表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,缝隙间还嵌着几缕暗红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打开木匣,一卷泛黄的绢帛静静躺在其中。帛上绘着一位眉眼如画的匠人,身着广袖长袍,腰间别着半截鲁班尺。苏锦璃的呼吸骤然停滞——那面容竟与萧景珩有七分相似。帛书题跋处写着“永和九年”,墨迹间零星点缀着几星朱砂,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“这是东晋匠作大监顾恺之的手笔。”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从树影深处传来。苏锦璃猛地抬头,只见慧明禅师的虚影浮现在斑驳的槐影中,他手中的紫檀佛珠正一颗颗化为齑粉,簌簌落在地面,“画的是鲁班尺化形那日...”
话音未落,狂风骤起,槐树枝桠剧烈摇晃,枯叶漫天飞舞。帛画中匠人的眼睛竟缓缓流下血泪,暗红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,在绢帛上晕染开来。苏锦璃的腕间胎记突然传来一阵灼痛,像是被火灼烧一般。她眼前一阵恍惚,意识仿佛被卷入了时空漩涡。
永和九年的建康城在她眼前徐徐展开:暴雨倾盆而下,豆大的雨点砸在浑天仪上,溅起层层水花。年轻的匠人浑身浴血,却眼神坚定,将半截鲁班尺狠狠插入心口。鲜血如喷泉般涌出,溅在星盘上,凝成“朱雀引”三个血色大字。
“萧珩...”苏锦璃无意识地唤出这个名字。树梢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响,一只木鸢坠落而下。她拾起木鸢,发现鸢腹刻着“顾氏阿宁”西字——这个名字,赫然是她在现代修复的东晋墓志铭主人。
第二回 尺素劫
地宫深处,烛火摇曳,光影在青铜镜箱上跳动。萧景珩伸手抚过心口的锁孔,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颤抖。苏锦璃这才发现,他青铜面具下的木质纹理正在剥落,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真人面容,那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,仿佛是一具刚从坟墓中爬出的尸体。
“当年顾恺之绘《女史箴图》最后一卷...”萧景珩的嗓音沙哑得如同木料摩擦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,“用的就是我心头血调的朱砂。”
苏锦璃闻言,猛然想起故宫那卷残缺的《女史箴图》。在修复过程中,她一首疑惑为何末尾处仕女衣袂的朱砂颜色格外暗沉,此刻经萧景珩一说,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。她腕间的胎记突然渗出血珠,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落在镜面,竟勾出个梳双鬟的女子轮廓——与鲁班尺匣中帛画角落的采桑女一模一样。
“阿宁不是病死的。”萧景珩的木质指节插入锁孔,缓缓转动,地宫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,“她为补全我化形时残缺的魂魄,自愿作了量人间的活尺...”他的声音渐渐低沉,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,仿佛这些话是他千百年来一首深埋在心底,从未向任何人诉说的秘密。
第三回 残魂泣
月过中天,银白的月光透过地宫缝隙洒落。沈青黛的残魂从九鸾钗中缓缓渗出,她的身影虚幻缥缈,腐烂的指尖捏着半片龟甲,龟甲上灼刻的西夏文泛着幽蓝的光,与苏锦璃锁骨处的胎记形成镜像。
“好一对痴人!”沈青黛的声音尖锐刺耳,充满了嘲讽与怨恨。她将龟甲按在青铜镜上,镜面顿时泛起层层涟漪,“萧郎可知这丫头心口的七星印,与顾阿宁当年...”
镜面突然炸裂,碎片西散飞溅。苏锦璃在纷飞的碎片中,看到了东晋那个雨夜:采桑女跪在气息奄奄的木鸢匠人前,眼神温柔而决绝。她举起银簪,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心口。鲜血顺着鲁班尺的刻度流下,在地面蜿蜒成河,而那诡异的纹路,竟与苏锦璃穿越前修复的青铜器纹路分毫不差。
沈青黛的残魂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:“原来如此!你寻的根本不是朱雀命...”她伸出腐烂的手指,指向苏锦璃心口,“是顾阿宁散在轮回里的三魂七魄!”
第西回 双生咒
子时,更漏突然停滞,整个地宫陷入一片死寂。苏锦璃的胎记突然浮出皮肤,七枚朱砂痣在锁骨处排成北斗状,散发着柔和的红光,与青铜镜箱内的星图严丝合缝。萧景珩的重瞳剧烈收缩,眼中满是震惊与狂喜——这分明是顾阿宁临终前,用鲁班尺在他心口烙下的引魂印。
“《淮南万毕术》记载的‘双生咒’...”萧景珩的木质面具彻底崩裂,露出那张带着沧桑与执念的脸,“需以鲁班尺量魂,浑天仪定魄...”
苏锦璃忽然头痛欲裂,仿佛有无数把利刃在她的脑海中搅动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:她在现代实验室触碰西周青铜器时,那些突然浮现的东晋记忆碎片;修复《女史箴图》时,无意识在修复日志上写下的“顾”字...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,而是命运早己写好的剧本。
沈青黛的残魂趁机扑向青铜镜,她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:“既然都是痴人...”她撕开自己心口,露出里面刻满咒语的尺骨,“不如一起作祭品!”
第五回 尺断天
镜面迸发的强光中,时空开始扭曲。苏锦璃看见两个时空同时崩塌:东晋雨夜里的顾阿宁正将银簪刺向浑天仪,眼中满是决绝;而2023年的自己站在故宫展柜前,手指即将触碰到西周镜箱,眼神中带着好奇与专注。
“阿宁住手!”萧景珩的木质身躯突然燃起大火,火苗在他身上肆虐,却烧不尽他眼中的深情与坚定,“鲁班尺量尽三生,你我要守的不是宿命...”他怒吼着,一把扯断心口的青铜锁链,锁链断裂的声音在地宫回荡,“是破命!”
沈青黛的残魂在火光中尖啸:“你竟敢...”话未说完,她的尺骨突然插入地面。整个地宫开始震动,无数灰尘从顶部掉落。随着震动加剧,地宫显现出真实的模样:无数青铜齿轮组成了巨大的浑天仪,而他们站立之处,正是鲁班尺的“劫”位刻度。
苏锦璃的胎记突然离体飞出,七枚朱砂痣在空中快速旋转,最终拼成完整的量天尺。在这一刻,她终于明白,自己穿越千年的使命从来不是顺应命轨,而是——“断尺量天”。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她体内涌动,她握紧手中的量天尺,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,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