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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嗐，哪里需要什么大价钱，员外是外地来的，也难怪不清楚内情，其实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道的。那杨氏药行的东家是本州何通判的妻弟，连县官都卖他三分薄面，故而他张张口，再给点孝敬，想要什么药材包销权没有？别说是本地药农的蕲艾苗子，就连官办苗圃的蕲艾苗子，想要出手也得经他点头哩！”
说着，那掌柜好心劝道，“员外，这蕲艾都是贡品了，谁都想从这上面分一杯羹。要我说，还是莫要沾染的好。苗子价格贵不说，登了船过关卡也有好些为难。之前，有个药商花了大价钱买了一批蕲艾苗子，去榷货务办手续的时候没给够孝敬，那吏员故意没将印章盖清楚。结果，登了船，关卡的吏员为难，扣了个私运贡品的罪名，不仅货没了，人也被扣了，花了老大钱，受了好一场罪才脱身。听我一声劝，要种药材的话，弄些其他的吧。”
陈乐旎是打定主意要种蕲艾的，不为它贡品的名声，而是这东西用途广泛，且能改善陈家村的土质。
不过，她还是真心实意得谢过对方好意。
“周掌柜，多谢你的好心提醒，我大老远跑这一趟，就是为了蕲艾，断没有轻易更改的道理。”
说完，略拱了拱手，就要拎着刚买的药材离开。
周掌柜低头思索了几秒，突然叫住了他们，“员外和郎君留步。”
陈乐旎和陈天福齐齐回身，望向对方，一脸莫名。
周掌柜示意他们走近来。
待两人靠到柜台这边时，左右张望下，确认无人注意这边后，迅速写下一张纸条递给他们。
“我也是受人之托，员外真不改主意的话，可以去这里寻一寻。只是，别人发现的话，别说是我引的路。”
陈乐旎没有看纸条一眼，迅速将其带入袖中。
接着，非常认真得保证道，“放心，陈某有什么事，绝不会牵扯到周掌柜。大恩不言谢，事情妥当后，再请周掌柜喝酒。”
周掌柜笑了笑，大大方方道，“成，预祝你马到功成。”
接下来，陈乐旎两人没再瞎逛，而是雇了辆车，首奔纸条上的地址。
地方有些偏远，颠簸了一个时辰后，他们才来到此行目的地。
车夫停下车后，有些不解道，“两位，要想观光的话，刚经过的菩提村多好呀，那里有座菩提寺，可灵验了，这大塘村有什么好风景么？”
陈天福一边从怀里掏出工钱，一边笑道，“我和我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，就喜欢这种淳朴的小村庄，您先在这里候着，我们逛逛就来。”
车夫接过工钱数了数，比之前议定的多了几文，瞬间眉开眼笑。
“成，两位慢慢逛，我就在这里候着，绝不乱走。”
应付完车夫，父子俩才缓缓走进大塘村。
陈天福小声说道，“阿爹，真没想到，这真金白银买些药材苗子，搞得跟做贼一样，都不敢跟车夫说实话哩。”
陈乐旎无奈笑了笑，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，让我低头向杨氏药行高价买苗，总觉得太憋屈了。”
陈天福颇为赞同得点点头，说道，“是呀，那杨氏的态度太差劲了，要不是迫不得己，谁乐意找他们买。所幸，并非所有人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呢，这李老头家里应该是有蕲艾苗子的，我估计价格会比杨家人低很多。”
陈乐旎“嗯”了一声，接话道，“希望一切顺利吧。”
然而，今天注定了他俩有些背运。
两人一路打听到李老头的家中，甫一走近，发现外头围了好些人，里头正闹着不小动静。
陈天福连忙扎进人堆里，问道，“怎么了？怎么了？”
那看热闹的村民都没有回身瞧问话的是谁，一边首着脖子往里瞧，一边回道，“杨家的人发现老李头偷卖蕲艾苗子哩，正在里头算账哩！”
紧接着，便有一位大娘接话道，“哎哟喂，夭寿哩，李老头这回要吃苦头了，我瞧着杨家那些打手可不是好相与的，他们好像还带着刀，不会闹出人命吧！”
陈天福还想问点什么，斜刺里突然杀进来一个男子，嘴里惊慌得喊着“让开……”
只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，明明很着急，上半身朝前倾到最大程度，下半身却因为腿脚不便，动作迟缓。
好不容易挤到院门口，却被热心的村民拦住了。
“李家大郎，你别进去吧，进去你也帮不上什么忙，那些都是杨家的打手，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！”
被扯住手臂的李家大郎想都不想，抽回自己的手。
“就是因为他们心狠手辣，我这个当儿子的才不能眼睁睁得看着他们欺负我阿爹，有什么，我替他受着，左右我活着也是拖累他……”
说着，便再度加紧脚步往里冲。
陈天福回过神来，刚想跟他阿爹说明情况，便瞧见他爹跟在李大郎后头进去了。
他微微瞪大眼睛，不明白阿爹闹哪一出，却还是跟了上去。
这时，刚刚答陈天福话的村民才反应过来。
“咦，这两个是什么人呀？”
正主没功夫回答他的疑惑，此刻，他们正为满院的狼藉侧目。
围着药田的篱笆被推倒，一畦绽放着紫色小花的多年生黄芩被一双双靴底碾碎成泥，数不清的蕲艾苗子也被从土里揪出来，没一颗完好的……
“杨老爷要的蕲艾苗子，你敢偷偷卖给别人，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咯！”
刀疤脸一边呵斥着，一边踹翻晾晒架，陈化三年的何首乌片雪崩般泻入黄泥中。
穿牛皮靴的脚碾过时，那些本该在重阳入药的珍贵切片，立刻与混着鸡粪的腐土融为一体。
另一名年轻些的打手也不遑多让，寒光闪过，二十丈葛布应声裂开，正在阴干的当归、黄芩暴雨般砸落。
老李头想去捡，被铁尺抽中手背的脆响，惊得药炉边的黑猫炸起了毛。
李家大郎刚走进来，就瞧见阿爹被抽手背的场景，气得面皮紫胀。
他加快速度，以下一秒就要摔倒的架势惊险得赶到了他爹面前，冲着那群人喝道，“还有没有王法了！你们这般欺辱人，我等下就去县衙递状纸！”
